白无忧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并没有像预想中的一样躺在医院里,而是在一间陈设极为简洁的房间里,顾倾北握着她的手靠在床边似乎睡着了。身下的大床很硬,硌得白无忧后背生疼,她想挪动身体腰间传来的剧痛让她想起来自己中枪了。
“无忧,你醒了?怎么样,疼不疼?”白无忧的动作惊醒了顾倾北,青色的胡茬、凌乱的头发让他看上去有些憔悴。
“顾”白无忧想开口,却发现喉咙干涩的不行,说话的时候像有刀片划过一般,顾倾北轻轻地将她扶来靠在软垫上,然后从暖壶里倒了热水又小心地兑了凉的进去才将水递给了她。温热的水缓缓地流进喉咙,白无忧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这是在哪?为什么不是医院?”白无忧打量了四周,房间里除了衣柜和床没有一丝多余的摆设,窗帘拉的很严实,床头的台灯只微微照亮了床周围。
“这是我的地方,无忧你别担心。”顾倾北伸手将白无忧落在眼前的秀发别在她耳后,她的脸颊有些苍白,嘴唇也没了往日健康的水红色,软软的枕着靠垫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这宅子是顾倾北在璃城的落脚点,他时常受伤,习惯性地会在所有住的地方准备好伤药和必要的医疗器械,也有随行的军医。昨日白无忧中枪昏迷之后顾倾北带着她回到这里,军医为她取出了子弹,还好没有伤到脏器,只是路上失血有些多了,输血之后还需要好好休养。顾倾北的身上还穿着昨日的衣服,黑色的西装看不出血迹,只有下摆和裤子上的一片暗红,那是白无忧的血。
“现在是什么时辰?我睡了多久?”昏暗的房间让白无忧确定不了时间,她看着顾倾北努力忽略腰侧传来的疼痛。
“现在已经是傍晚,你睡了一天一夜。”顾倾北想到她的伤,她流的血,心头的钝痛又开始弥漫。
“什么?这么久了?我得回家,阿爸和姆妈会急死的。”白无忧说着就掀开了身上的被子要下床,可是伤口的剧痛又让她皱着眉不敢动,她看着顾倾北真的是气急了。
“顾倾北,现在可以放过我了吗?这一枪是替你挨的,求你看在这个份上放过我吧。我们从前认识不认识都好,如今我都不记得你了,你不要再缠着我了。”眼泪顺着白无忧的脸颊往下流,一滴滴地落在了灰色的被面上。
顾倾北没有接她的话,只小心地为她擦着眼泪,却不知为何泪水越来越多。白无忧越想越觉得伤心,她是督军府的大小姐,从小都是千尊万贵养着的,没有人会给她委屈受。自从遇见了顾倾北,她几次三番被轻薄不说,如今更是中枪受伤,下落不明,还不知道督军府会乱成什么样子呢。前些日子的羞辱、昨日的惊吓、今天的剧痛都汇成了泪水从眼眶中一直涌出来,顾倾北握着她的手,静静地看着她哭,白无忧哭的伤心,他的眉又拧成了川字,一直到她哭累了又睡过去,他将白无忧身体放平出了房间。
顾倾北轻轻关上房门,门口的副官说客人在楼下花厅已经等了多时了。他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怕吵醒白无忧,便没有再进房去换。他下了旋转楼梯,看见那年轻的男子正背对着他在欣赏客厅正面挂着的外方内圆装裱的墨色壮丽山河图,男子穿着黑色的长衫,顾倾北看着这与苏明远有几分相似的背影心中厌恶升腾起来。
“津禾,以后少给我穿这长衫,比老学究的大褂还寒碜。”顾倾北皱着眉头在黄花梨雕花圈椅中坐了下来。
“这长衫怎么招你了,如今还管起我的穿衣来了?”越津禾扯了扯长衫,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行了行了,让你办的事情如何了?”顾倾北燃起一支雪茄,揉了揉眉心。
“清歌已经同白夫人打过招呼了,说昨夜留了无忧在我们家中过夜,今日我姆妈去了一趟白公馆,告诉白夫人无忧和清歌一同去了香港,她虽然信了到底还是心中存了疑虑的,你一会儿让无忧给白公馆去个电话,好让白家人安心,否则怕是瞒不了多久。”越津禾其实想说这理由太过牵强,白无忧一向谨慎有礼,只怕白夫人不相信白无忧出门都不回家收拾衣衫行李,更何况如今还要上学呢。
“她现在睡着,等醒了再说,明日让你妹妹过来一趟,陪陪她。”顾倾北知道越津禾的担忧,只是事发突然,白无忧受了伤他也顾不上别的了。
“行了,你回吧,盯着白家,有事给我来电话。”顾倾北挥挥手,想着要先去熬粥,等白无忧醒了才好喝不是。
越津禾见顾倾北那河拆桥的模样心中想着他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没良心,等了他这么久话都还没说两句就赶他走了,啐了一口气呼呼地拿上帽子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