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弯下腰,把纸盒捡起来。
这是两个用白线绳扎起来的纸盒,最上面的一个已经被她踩扁了。
“感冒清胶囊……”她读出上面的印刷名称。
谁送来的?
她回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院子。
是张工?
随即摇头。
要给药刚才就给她了,还从门缝里塞进来,这可不是张工的行事作风。
她看了看离地足有半指高的门缝,在想,得亏有这门缝,不然的话,塞也塞不进来啊。
会是谁呢?
她进屋,顺手拆开那根细绳,把药放在桌上。
忽忽悠悠的,倒有一张纸条从两个纸盒间飘了下来。
她赶紧接住,低头一看,却先看到两行遒劲方正的大字。
长安:
得知你病了,心急如焚。这药我吃了特别管用,你也试试。至于那件事,见面我再向你解释。祝早日康复。
严臻
“啪!”长安用力把字条倒扣在桌上。
她顺势拨了一下药盒,药盒在桌面上打了个旋儿,一左一右悬挂在桌角,摇摇欲坠。
她背过身,不肯再去看它们。
静默了一会儿,她转过身,把字条团了团扔进纸篓,好像还不解恨,她又拿起药盒准备扔,可是手举了几次,也没一次落下。
她喘了口气。
打开其中一个药盒,抽出里面的胶囊板,剜了两颗药出来,倒了杯水,一仰脖,喝了下去。
她关上房门,倒在床上蒙被大睡。
原以为有严臻掺和着,不容易睡着,可这药劲儿比之前的药大多了,很快,她的眼皮就黏在一起,陷入沉睡当中。
梦里她不小心跌入一片汪洋,海水是烫的,深黑的颜色,裹挟着她在浪里翻滚。
她看到同样乌黑的天空,竟然还有海燕在云层间掠过。
她想起课本上学过的高尔基《海燕》。
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象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
“咔嚓——”
长安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
“咣咣!咣咣咣!”有人在砸她的门。
“长安,长安!暴雨来了,咱们的水泥还在外面!”屋外传来张杰的叫声。
长安腾一下坐起来,胡乱趿着鞋就去开门。
门一拉开,浓重的雨气裹挟着土腥味儿扑面而来。视线所及之处,尽是升腾的雨雾。漆黑的夜里,远处的灯火影影绰绰的,根本看不真切。
她竟一觉睡到天黑。
张杰撸了下湿漉漉的头发,神情懊恼地说:“这老天爷说翻脸就翻脸,连喘口气的时间都不留给咱们。”
刚说完,头顶就是一个炸雷,咔嚓一声,惊得张杰连连吸气。
“李经理呢?”
“没看见啊,屋里没人。”张杰指着李四性的屋子回答。
长安的心一个劲儿的往下沉,她推开张杰,“快!叫上工人们去仓库!”
“来不及了,这雨太大,去了也是枉然。”张杰说。
“那也不能就这样看着!过去试试,能挽回多少损失挽回多少。”长安挽起袖子,迎着风雨跑了出去。
张杰伸手想拉她,却拉了个空,“伞!拿上伞!你病还没好呢!”
长安摆摆手,迅速消失在泼天的暴雨里。
张杰猛地跺脚,大声叫道:“快出来!大家快出来啊!去仓库搬物料!”
临时仓库就在工地附近,远远的,就看到工地围挡上面的红色警示灯在雨夜中闪烁着光芒。
暴雨还在下,地上尽是泥,长安深一脚浅一脚的赶往仓库。
转过弯,她却骤然停住脚步,眼睛瞪得滚圆,不可置信地盯着亮着灯的仓库院子,任瀑布一般的雨水淌过她的脸。
是她看错了吗?
还是依旧沉浸在梦里,出现了幻觉?
那十几个负重穿梭于仓库大门之间的人,是谁?
“大家伙儿再快点!快点!马上就搬完了!”严臻站在瓢泼大雨中给战士们鼓劲儿。
说完,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径自走到用防雨布搭建的临时雨棚下面,扛起一袋水泥就朝仓库大门走。
半路,他与落汤鸡一样的李四性遇上,两人点点头,同时伸手,在空中击掌,给彼此加油。
李四性走到水泥堆旁边,撩起防雨布,看了看里面不剩几袋的水泥,他不禁长吁了口气。
幸好。
幸好遇到严排长,不然的话,这些水泥物料,可就全报废了。
他侧着身子,弯腰,抓起地上的一袋水泥,朝肩膀上掫,可是连续搬运水泥,体能消耗过大,掫起,竟没落到肩上。
他苦笑着喘了口气,正待再次聚力,谁知从旁边伸过来一双手,托着水泥袋,帮他扛上肩膀。
李四性猛地回头,看到帮他的人,不禁诧异叫道:“长经理……”
长安拍拍他肩头的水泥包,“先搬进去。”
李四性看看她,迈着大步走了。
长安弯下腰,双手抱起一袋水泥,准备搬到仓库去。
谁知刚站稳,横刺里却冒出一双大手,“你跑来干啥!病好了?”
紧接着双手一轻,水泥包已经换了主人。
而她的心咕咚一阵猛跳,除了哗啦啦的雨声,就是她熟悉的吼声,在耳边隆隆回响。
她扬起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严臻。
然后弯下腰,抱起另一袋水泥,绕过他就朝仓库里面走。
严臻跺跺脚,赶紧跟上去,到了她身边,趁她不备,单手抢过她的水泥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