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霅此语倒不是胡说,不仅仅是张垍,包括他的父亲李适之,都意识到李隆基年纪渐老,不可能永远呆在帝位之上。无论是为自己,还是为子孙富贵计,都需要做长远打算。但是李隆基老而不死,而且对权力抓得很紧,宁可将权力托付给李林甫这样的权臣,也不愿意将权力交与太子李亨,甚至对李亨明里暗里进行监视。提防猜忌之心,几乎是不加掩饰,这令李适之等人甚为忧虑。
叶畅此时又想起江梅对太子李亨的评价:颇类其父!
当初李隆基可是结交了不少人物,故此先后两次发动政变除韦后、太平公主时,手中都有亲信可用。李亨若颇类其父,岂有不效仿的道理?
但是李隆基对李亨的猜忌又远胜李旦对李隆基的提防,那么李亨就必须做出两面来,一面是孝顺儿子、宽和太子,另一面则是未来的英主。
“你可知太子手中有些什么人物?”叶畅想明白这一点,突然间觉得有些冷。
“韦坚、王忠嗣、皇甫惟明……这些人都是太子手中之人啊!哦,还有张垍,他明里与太子保持距离,实际上暗中与太子身边的内监相勾结,太子不好与我父亲说的话,都是由他转达的!”
叶畅猛然又想起,在灞桥送行之时,李霅曾经说过“待太子”什么的,但被李适之及时喝止了。他提起此事,问道:“当时你想说什么?”
李霅脸色变了变,有些迟疑起来。
叶畅叹了口气:“你莫非以为我是在替自己问话?我可是在替你问!若不知道那边究竟是什么打算,我又如何判断刺客是谁派出来的?”
“我……我想说待太子得承大宝,你们……通通要死……”李霅声音低了下来。
“哦?太子有什么计划不曾?”
李霅又犹豫了会儿,然后小声道:“原先是有一个的,皇甫惟明与王忠嗣掌兵权,家父、韦坚为相,只要除去李林甫,便……便请圣人为上皇。”
他说出这个计划,叶畅长长吁了口气。
李隆基!
叶畅几乎可以肯定,这个计划,并没有完全瞒过李隆基,至少,李隆基凭借多年政治斗争养成的敏锐性,察觉了这个计划可能存在。
于是李隆基便利用李林甫,李林甫再利用叶畅、卢杞,将韦坚、皇甫惟明、王忠嗣等一网打尽。这些人都是太子李亨势力中坚,他们被解决掉,也就意味着李亨失去了威胁到李隆基的能力。
至于李隆基为何不干脆将李亨解废掉……或许是因为他年纪老了,没有当初的魄力了,也或许是三庶人案让他有了一丝后悔之心,因此下手没有那么狠了。
原本叶畅以为所谓的太子一党只是李林甫臆猜中存在的东西,现在从李霅口中得到了这个小集团确实存在,而且有过活动。这么看来,他一直以为棋盘外下棋的人是李隆基、李林甫,其实是错的,真正下棋的人,乃是李隆基与李亨这对父子,就是李林甫,也只是一枚棋子,只不过这枚棋子,也在想着如何摆脱棋手。
这便是政治。
“这么说来,刺杀你而试图嫁祸于我之人,倒真有可能是他们派来的了……张垍有不小嫌疑。”叶畅沉吟了许久,然后笑了起来:“若是我留你一条性命……你是否愿意听我之令?”
“愿,愿!生我者父母,活我者叶公,若能得活命,我愿意为叶公效力!”
旁边的卞平轻轻啧了一声,不愧是宰相公子、朝廷高官,奉承起人来果然是职业级别,自己算是好这一手的,可也只敢称叶畅为主公,而不敢称为“叶公”。才二十出头,便被人称为“叶公”……
就在叶畅审讯李霅之时,上阳宫中已经乱得不成样子。
一个个太监、宫女都是胆战心惊,几个管事的太监、女官,完全没有往日里的跋扈,都是面如土色。
“还没有寻着么?”一个女官问道。
“没有,御沟里、池塘里,到处都寻遍了……娘娘真的、真的……”
“这可如何是好,才来两日,就闹出这样一遭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该如何向圣人交待?我们在这上阳宫中,已经不是幸之人,若是圣人再怪罪,除了一死,你我还能如何自处?”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始终得不出一个结论。争了好一会儿,众人累了,开始又一轮的沉默。
这时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军士闯了进来,他神情有些不自然,身上还水淋淋的:“在通往谷水的御沟水门铁栏那儿,发现了这个!”
他手中抓着一条丝绦,却是从梅妃身上挂下来的。卞平当时弄出的通道较小,又在水中,梅妃屏息钻出去的时候,将身上的丝绦扯了下来!
“这是不是娘娘身上的东西?”众人目光全都投向跪在一旁的一个宫娥。
这是梅妃的随身宫娥雪枝,她既是贴身服侍梅妃,自是认识梅妃身边的东西。她仔细分辨了会儿,然后大哭道:“是娘娘的……娘娘在哪儿?”
那军士略一犹豫,又说道:“铁栏最下,发现了一个不大的出口。”
“什么!”
原本还坐着的太监、女官顿时齐齐站了起来,一个个脸色大变。
“你是说,那出口一人可以钻得出去?”一个太监尖锐地问道。
那军士看了看雪枝:“只要不太胖,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