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这边正边回忆边检讨呢,准备深刻检讨完就要向两位演员道歉。
不过,还沒等这位兔子小姐深刻完,一位乐手就说话了,我说你们俩就是狗肉包子,上了不台面,人家小姑娘喜欢你们俩,让你们签个名,你们不说高兴得欢天喜地吧,少也应该痛答应吧,怎么还推三抯四,哪儿那么些事呢,矫情不矫情。
老李和大华也安然这个小姑娘觉得下不來台,一听乐手这话就连忙解释说,他们一个唱二人转,又不是什么大明星,真不到给人签名份儿上。
乐手却不同意他们观点,多大点事儿,谁说非得大明星才能签名,我儿子他们中学毕业,一个班同学还搞了个什么同学录呢,那一个个人事还不懂小崽子们也个个上头签名呢,那有什么啊,再说了,你们搁单位里头发工资时候,哪回沒签名呢。
另一个乐手旁边捅了捅他,忍不住纠正道,领工资也不是都签名,我们单位领工资必须要盖章,签名不好使。
去去去,谁说你们单位了,捣乱呢你,咱就说这个事,别不说啊,我就说你们俩,老觉着自己是个唱二人转,上不了台面,唱二人转怎么了,就比那些唱京戏低贱,不都是唱戏吗,诶,你信不信,你让他们上这儿來唱,还真沒几个待见他们,这叫啥,这叫各有各观众,爱听京剧人不爱听二人转,爱听二人转人也不爱听京剧啊,人吧,想让别人瞧得起你,就得自个儿瞧得起自个儿,你要自个儿都瞧不起自个儿,谁还能瞧得起你,你得这么想,看京剧观众是观众,看二人转观众就不是观众了,你觉着自己比那些唱京剧差,是不是也觉得看二人转观众与看京剧观众差,都是观众,谁就比谁差,看京剧就是牛b了,你这是看不起你自己,还是看不起观众啊,当然啊,我对人家京剧沒意见,咱就是打个比方,不过,我对你这个态度可不同意啊!”
老李和大华还沒说话,刚才捣乱乐手又说话了,“诶,别说啊,老周啊,你这话说得还有道理,沒看出來啊,你老哥儿还挺有学问挺有思想啊!”
乐手老周一听这话得意了,下巴往上一扬,眼睛一斜,本來是个挺威风表情,但由于老周这人长得有点尖嘴猴腮,这副本來挺牛叉神气让他一做出來,怎么看着都有点像早期革 命电影里狗汉奸,“那是,我跟我说,我这人心里老有数,肚子里有货。( 拍拍自己那干瘪肚子,“平时吧,咱这人吧……不是有那么个词吗……哦,对了,叫虚怀若谷,就是不乐意显摆,都憋着啦,这要是都倒出來,吓不死你!”
他这几句吹牛,将小小空间里本來有点尴尬气氛给冲了个干净,引得众人都笑了起來,捣乱那个乐手笑得尤其厉害,打趣他道,哎哟喂,还憋着,老周大哥啊,你那憋学问呢,还是憋屁啊。
老周自己也乐了,朝他朝手,“去去去,当着人家小姑娘面就满嘴屁话,少撩闲啊,你管我是憋学问,还憋屁呢,不懂就不要瞎问啊!”
老李和大华因着老周这一番,想了想,也是自失一笑,对安然他们道,“对不起啊,大侄女,就跟老周大哥说似,是咱俩太矫情了,你看得咱们,是咱们看不起自个儿,难得有人稀罕咱,咱也唱了这么多年戏,确实也不差啥,來,大侄女不嫌弃咱俩这狗爬拉字,咱俩就献个丑!”
安然笑着再度将小笔记本和笔递过去,不过,老李和大华接过去时候,她又心里一动,有点得寸进尺问道,能不能请两位演员给她签上自己姓名和艺名。
她这番问话又问得两位演员一愣,两人又满眼复杂交换了一下目光。
一看到两人反应,安然以为自己又唐突了。
她认识里,一般旧式艺人似乎都应该有艺名,就像大部分作者都好取个笔名什么,不过,这只是她以为,她这方面完全就沒什么正经认识和了解,那点印象全部來自影视剧和一些,这会儿见两人沒说话,她就又想道歉。
老周这会儿又说话了,“诶,真哈,老李,咱们搭班子好几年了,还真沒听说你俩有艺名,你俩不是沒有吧!”
老李叹了一口气,妆容整齐脸上笑意有点苦,“怎么能沒有啊,那艺名还是当年头一次登台时,我们师傅给起,只不过后來,班子散了,我们两个当时就是班里两个小拉渣,师兄师姐那么能耐都不唱了,改行了,咱们俩也跟着找了工作,这中间空了好些年不唱,后來慢慢找了门路,再开始唱时候,也是有一场沒一场跑江湖,哪里还配讲什么艺不艺名,能让咱唱就不错了,这艺名啊,说起來,也有好几十年沒用了,大侄女不提啊,咱们俩都忘了,咱们还有这么一个名……”
他说到这里,管脸上还画着浓妆,但再浓妆容也盖不住他此刻神情中唏嘘和心酸,大华也和丈夫一样,说起往事來,心里十分不好受,伸手抚着丈夫胳膊,无声安慰。
老周也叹了口气,“是啊,咱们这些跑江湖,是不容易啊。”这话一说起來,不只两个演员,其余乐手心里也都是满满感慨。
“不过,还是那句话,别人待见不待见咱们,瞧得起瞧不起,不要紧,要紧是咱们自个儿得先立起來,草台班子怎么了,唱不见得比那些不草台差,既然有艺名为啥不用啊,这两年咱们也唱得多了,不也是越來越多人來找咱们了,一整就说什么老李,大华,咱们圈子里人知道,观众不知道啊,以后就把这艺名叫起來,观众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