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团团这才忽然想起,连忙抬手轻轻抚住自己的小腹,她竟差点忽略了这个孩子。
疲惫地靠进沙发里,她忽然笑了。
寂静的客厅里,没有人看见她唇边扬起那么温柔美丽的笑意,那是自然而然就泛出母爱光芒的美好笑容,美得让人难以置信,一个刚满十九岁的稚嫩女孩,竟能绽开这世间最最珍贵绝美的笑靥。
“宝宝,你一定是上天专门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吧?”
女孩温柔地轻抚着自己的小腹,低眉浅笑,眸光莹莹。
“我还以为,这一天是我过得最凄凉的一个生日,现在才知道,原来这是我此生最有意义的一次生日,老天爷赐给了我最最珍贵的礼物,从此以后,我又多了一个最亲最亲的家人。”
她的声音也温柔至极,充满着希望与憧憬:“陪我一起等你爸爸好不好?他要是知道有了你,一定也会非常非常高兴吧,一定会回心转意吧,以后我们都要好好的,一直在一起,好好地生活下去……”
落地钟里的钟摆一分一秒咔嗒摆动,时间也眼睁睁一点一滴静静流逝,那好不容易生出的希望与憧憬,妥协与原谅,也渐渐地冰凉。
寂静的客厅,一直无声无息的手机,沙发里孤独等待的女孩,那颗破碎的心再次濒于绝望。
“铛——”
零点的钟声终于敲响,像是审判官一锤定音,砸得那些微弱的希望与憧憬寸寸成灰,手指已经冷得僵掉,手机再也握不住,掉落在地。
俞团团呆坐在那里,浑身冷得不停发抖,却也冷得她思维极其清明。
只是一夜之间,这个单纯幼稚的女孩,忽然成熟长大,她不哭不慌,开始学会了冷静镇定地思考。
那零点的一声钟响,敲碎了她自欺欺人的软弱意识,让她终于意识到,这段感情真的再也继续不下去,她必须做出决定,趁早脱身而去,给自己自由,也还给那对青梅竹马的恋人一个没有束缚的将来。
既然他不爱她,那她,就不该再强求,何不优雅美丽的转身,让自己有光彩一些,不要那么狼狈与灰败……
缓缓起身,她失神的眸光渐渐坚定,转身上楼,走进卧室,走进书房,走进每一个她曾流连过的房间,回忆着这里曾经的甜蜜,想要永存在自己的记忆深处。
然而,那时有多美好,此时就有多绝望,十九岁的女孩,她毕竟还太年轻,再成熟长大,也做不到历经沧桑之后的淡定从容,眼泪还是不争气地一次次想要疯涌而上。
她使劲咬着嘴唇,不愿这样软弱无能,可是忍了又忍,还是做不到那样云淡风轻,最终明白,她根本无法做到冷静的告别,所以……她只能选择……悄悄离开。
走进那间极为漂亮的舞蹈练功房,她不由含泪微笑,他曾经给过她这么多的美好啊,那她,也该还他从此以后美好的一生。
她一步步走进,真的很想再在这里跳一段“落英舞”,却想到腹中的孩子,最后只能遗憾作罢。
眸光一转,看向墙角里那一排可爱的小笼子,她养的那四只小仓鼠,曾惹来轩然大波,自从被藏到这里来,便终于相安无事。
在小笼子旁盘腿坐下,看着那几只昼伏夜出的小家伙兴奋地在笼子里上蹿下跳,她唇边不由泛开笑意。
“大傲,”伸指轻轻戳了戳那又在啃笼子的金丝熊,有些担心地说道,“你以后都乖乖地待在家里好不好,不要再逃跑了,也不要再闹脾气了,爷爷岁数大了,你多陪陪爷爷,或者,就算是帮我多孝敬孝敬他老人家,让他愉快地安度晚年,行吗?”
“小澈,你不要总是这么别别扭扭的,偶尔放下姿态,也许就能跟人顺利交往,你爸爸……也许也能跟你和睦相处了,你要知道,所有的亲人都只此一个,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一定要珍惜啊……”
“小玦,你呀,以前总是对我爱理不理,现在终于不再拿背影对着我了,可想而知,你的心其实是很软的,对人也是很好很好的,既然对我都能那么好,为什么不对你的哥哥好一点呢?他可是这世上你唯一的亲人了……”
“小烈,你……我一直以为自己是那个唯一能温暖你的人,现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就……祝你美满幸福吧……”
她独自一人坐在笼子前,絮絮叨叨地跟那些蠢萌蠢萌的小仓鼠们说了好一会儿,就像是对着那四个大男人,唇边始终噙着浅浅的笑,真诚地祝福,默默地道别……
黎明初晓。
玉琅山陵园里焚香袅袅,淡白烟气与薄雾交缠缭绕间,缓缓行来一道超然清绝的身影,一步一步,似清风拂来,淡薄的烟雾在他身周轻飘飘地散开,宛如晨曦烟光中缓缓步来的世外之士,素洁,静美,不染半分俗世的尘埃。
依然是陵园里最豪华的那个墓区,但这一片墓地却位于最为幽僻的角落里,且占地面积也不大,墓旁只有一株如伞如盖的木莲树,不像卿离的墓地那样占地甚广绿植丰茂,犹如一片花园,这一片墓地明显要冷清空寂许多。
蓝逸停下脚步,在墓前站定,一贯沉静的面容如同平静湖面终于泛起微澜,漾开一圈又一圈的哀伤。
他久久凝注着那明显陈旧的墓碑,澄澈的眸底渐渐水光隐隐,投映出无尽的懊悔与自责。
简洁的仿古墓碑上篆刻着两个曾在君城显赫一时的名字——
柳辛铎,纳兰如玉。
“爸,妈,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