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屋内靠窗户的地方摆着一张木床,床脚一个大火盆,里边的炭火烧的正旺,红彤彤的,偶尔毕剥直响。整个屋里暖融融的让人穿不住衣服,弘昼先还诧异,不过当视线落在床上时,马上就明白过来屋里仍旧生炭火的原因——猛皱眉头,只看了一眼,他就扭过了脑袋不敢再看。
此刻的李儒在和珅充分供给他仙人膏的情况下,中毒日深,高高的个子,瘦的皮包着骨头,顶多**十斤的样子,眼窝深陷,双颊凹下,浑身上下找不到一点肉,活脱就像一截干枯了的木头棒子。这还不算,他的一条腿露在外边,不知道受了什么感染,已经整个腐烂,一眼看去,点点白线在里边翻动,居然是生了蛆虫,引人作呕的同时,让人打从心底里涌出一丝寒意。
和珅也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李儒竟然变成了这幅鬼模样,心里一紧,胃中一阵翻腾,干呕了两下,煞白着脸拽住弘昼就往外跑,甚至不敢停李儒那空洞而又嘶哑的呼喊。
终于出了屋子,和珅松开拽着弘昼的手,疾奔到一株花树之下,扶着树干呕了半天,这才脸色雪白的走回弘昼面前,发现弘昼的脸色也不好看,不由耸了耸肩膀苦笑道:“让王爷受惊了,奴才也没想到他居然变成了这样……”
“他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仙人膏罢?不然的话,你用不着领我来看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儿,”弘昼也是惊魂初定,心里突突乱跳,脑海中不时浮现李儒那可怖的情景。
和珅早就知道弘昼大智若愚,被他猜破用意并不惊奇,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弘昼是爱花之人,深吸了口气,将视线从和珅的身上转到不远处盛开的花丛中,凝视姹紫嫣红中初春那抹新绿,脸上非但没有出现笑容,反而显得有些惊恐,“仙人膏果真这么可怕么?好好的大活人,居然给折磨成了这种样子?”
“是啊王爷,”和珅叹息一声说道:“仙人膏吸的多了,很快就能让人上瘾,它里面有种慢性的毒素,专攻人的精神,吸食日久,精神萎靡,食欲不振,中气也会越来越弱……中气不足,抵抗力就弱,一点小病儿就能要了人的命……”他尽力捡着弘昼能听懂的话解释,也不知道弘昼能不能听明白。
他却小看了弘昼,只见他点了点头,面上浮现了然的神色说道:“中气不足爱得病,这话我信。当年主子娘娘得病,江南有个名医叫做叶天士的,医术高明,号称生死人肉白骨,曾经说过,中气不足,人便阴阳失衡,久之阴盛阳衰,什么病都爱得。相反,阳气壮,中气足,就不爱得病,那些传瘟疫时活下来的,都是这些人。”
这是中医理论了,和珅听说过那个叶天士,不过他穿越的太晚了些,叶天士已经作古,不可能再见,所以听到弘昼复述他的理论时,不由点了点头,暗赞一声附和道:“是啊,所谓中气,脾胃之气也,脾乃造血之源,胃乃化食之所。伤了这两样,吃的东西克化不动,气血运行不畅,人哪有不得病的?而这仙人膏内含的毒素既攻精神,又攻脾胃,让人吸了还想吸,越吸量越大,一旦停止,苦不堪言……您也看到刚才床上躺的那人了吧?原本也是富贵人家,家财丰盈,为了吸这仙人膏,几年的时间就将家产败个精光,最后居然连妻子女儿都卖入了青楼……王爷,奴才是真的害怕啊!”
“行了,你别说了,老子明白了!”弘昼被和珅最后一句王爷一叫,身心都是一震,感慨的拍了拍和珅的肩膀,神色忽忽然变的忧虑起来,凝视着李儒躺着的方向,耳畔传来李儒的**哭诉,彷佛能够透过墙壁,看到他在床上痛苦翻滚一般,良久才道:
“段成功的仙人膏铺子,其实也有我的一成暗股,这事除了我那皇帝哥哥跟和敬,再没有人知晓,不是他支持,而是他对仙人膏了解的根本就不透彻,从未想过小小的一块仙人膏,居然是这么大的祸害,所以放任咱们这帮人们挣点零花钱而已。当初你上折子请求万岁爷查禁仙人膏,咱们都觉得你是小题大做了,所以,高恒撺掇着和敬替鄂勒哲特上英廉府上提亲的时候,我没阻止,如今想来,和珅,我愧对你!”其实弘昼只是想着给和珅一个小小的教训而已,若是真的从心里恨了和珅,今日也不会过来帮他和稀泥了。不成想受了如此大的震动,这才将一切和盘托出。
和珅从未想过关于冯雯雯的婚事上,内里居然还有如此波折,细一思量,确实也是如此——固lún_gōng主府跟和亲王府不过一墙之隔,两人又有直接血缘关系,不可能不亲密。而自己跟弘昼的交情天下皆知,弘昼不默许的话,和敬绝对不可能来寻自己的麻烦。
银子真是好东西啊!和珅心中一叹,突然间对于自己跟富察家族的关系也产生了怀疑:有朝一日,你福康安会不会也出卖我呢?
利益面前,真正能够经得住诱惑的人又有多少呢?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暗暗叹息了一声。
弘昼听和珅叹息,忍不住变色,居然一本正经的抱拳冲和珅作了个揖,诚恳的说道:“和珅,我弘昼对不住你,这里给你赔礼了。”
弘昼的动作唬的和珅一跳,匆忙阻拦,“王爷你这是要折煞我么?”说着话,心里的阴霾居然散了个干净,暗道人家好歹也是亲王,能够给自己这么一个奴才道歉,自己再要纠结,可就真的有些矫情了。
“善宝,你别拦我,这一礼,我不光是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