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嫒说过,陆小朝的生日,是四月二十四。
差不多是油桐花开的季节。
最近我就是这样,像大白鲨对鲜血的敏锐一样,但凡是有关陆小朝的消息,我几乎一个都没有漏打听,即便是这样我仍觉得,从头到脚,她陆小朝身上没有一点让我觉得足够优秀到吸引我。
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高中男学生,我也有青春期对女生的好奇和遐想,也会想着去交一个女朋友,但是,我却放着大好的青春,这样守着陆小朝那点小情绪过日子,实在匪夷所思。
她原本没有因为上次出卖她的事而对我冷暴力的,我也为此小兴奋了一下。
于是,又在偷偷观察她的时光中荒废了一个星期后,我挪到她尊驾前讨赏:“陆小朝,星期六我带你去玩,去不去?”
这样明目张胆的谄媚,当真是将我十几年来的英明神武挥霍殆尽啊!
她的眉头立刻皱起来了,我估计她又要丢出那一句“章星辰,你读点书会死啊”的名言了,便先声夺人:“我要是星期六还读书,真的会死。”
“你不止星期六不读书好吗?”她嗤之以鼻。
“你有偷偷观察我?”我的重点永远和她不在一个地平线。
“你能避避嫌吗?”她用手挡住侧脸,低声说。
笨蛋,你声音那么小,我怎么好意思不凑过去听呢?于是我就把脑袋凑过去了。
我是真的不知道陆小朝会突然抬起脸来,真的不知道,我发誓,我不是故意要吻她的,赶巧我们的嘴唇就这么碰上了。众目睽睽之下!
教室里一下子炸开了锅,陆小朝什么反应我没注意,总之我和她有意识弹开以后,我的理智并没有及时回到我脑袋来。
初吻这件事不是只有女生放在心里吗?为什么我有种被侵犯被揩油了的感觉?
“陆小朝,你的初吻,是我,还是王一凡?”我就说,理智还没有归位吧!
此话一出,有兄弟立刻用他的胳肢窝夹住了我的脑袋,众神将我围住,一个劲地用不大雅观的字眼赞美我的豪言壮举。
如果一切点到即止,到此为止就好了。
可偏偏还有个没带脑子的家伙兴奋地大声嚷嚷说:“章星辰,连瘸子你也要啊!”
陆小朝走了,我脑海里一片死寂,只有那不稳的脚步声和拐杖击敲在地板上沉重的声音,甚至,我仿佛听到了陆小朝的眼泪滴落在地的声音。
那个没带脑子的二百五被我拽进人堆里,我的理智回来了,早在这个脑残说这句话时我的理智就回来了,回来了,可是我一点也没顾虑后果,一拳一拳,全部落在那个脑残身上。我希望自己的力气更大一点,我希望他能感受到陆小朝那一刻心里的痛,哪怕十分之一,万分之一的痛,可我知道,远远不够,远远不够!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陆小朝明明那么不可一世,却又像所有残疾人一样,有着最致命的的弱点,自卑。
是我们的眼神,我们同情的眼神,还有在我们心里已经永远扎根的偏见,在那些人眼里,她不美好,不完美,她的残缺曝晒在太阳底下,无处可藏;然后我们看见她的残缺了,自动把她划分到世界的外围,美好的外围。这一切的一切,把不可一世的陆小朝,心高气傲的陆小朝变成了委曲求全的陆小朝,沉默寡言的陆小朝。
我呢?我是怎么想陆小朝的?我突然不懂自己。
等我鼻青脸肿地找到陆小朝时,她正在书店安静地看书,她像是另一个世界的精灵,夕阳透过玻璃窗洒在她的身上,我甚至可以看到她那张侧脸上细细的绒毛在闪着光……她当真不够漂亮,睫毛不够长,鼻子不够挺,嘴唇……
然后她看到了我。
她眼里的冷漠在发现我的伤以后迅速瓦解:“你怎么啦?”
我嘿嘿笑了两声,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像个凯旋的武士:“我被揍了,他们说我占你便宜,就揍我了。”
然后,陆小朝像个孩子一样咬着嘴唇红了眼睛,她的眼泪掉下来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整颗心都碎掉了,她说:“我去买药,你等我。”
我笑着点头,她离开以后,我不知道怎么地,竟也哭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股脑儿地就走到这儿了,往前,是未知的陌生世界,退后,我舍不得她陆小朝。
我坐在屋檐下等着陆小朝,等了很久,一点也没有不耐烦,只有满心的恐慌,我害怕她出事,怕她迷路,怕她不回来。
我的心里,不断涌出这种陌生的情愫,不痛快,不干脆,有点呼吸不顺。
然后她出现了,街灯把她的影子先送进了我怀里,待她走到我身边时,影子却离开了,我虽有点怅然若失,却总是愉悦的,她在,回来了。
她放下拐杖在我身边坐下,手边摆了一堆的消毒水和药水。
“我没事。”她说着,用棉签帮我擦着药水,有些刺痛,她察觉了便帮我轻轻吹了几下。
“我也没事。”我说。刚认识她的时候,打架的时候,我可没有想过自己还有这种待遇,的吐气如兰约莫就是特意用来形容陆小朝的吧?
“你别打架了,脸都歪了。”她吸了吸鼻子,大概又是要哭了。
“他们都嫉妒我长得帅,全都往我脸上去了,真的,其他地方都没伤着。”我作势要撩起衣服给她看,她嗤笑着拉住我。
我想牵牵她的手,还想说点什么,不过我实在词穷,不明白说什么才能让她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