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中,隐约从远处传来有些沉重的碰撞声,一声一声像是在心头上响起,使人感到莫名的心酸和苦楚。那个人离得近了,他们这才发现来者的脚上竟然锁着锁链,铁索直接扣住了他的脚腕,就是那铁索与地面摩擦,随着他行走的步伐发出清脆又喑哑的低鸣。
顾念躲在角落仔细审视着来人,不!她发现这个应该不是人,而是一个生魂。因为“它”虽然没有飘起来,但是“他”整个身体的动作显得很僵硬,前行也不是像正常人一样迈步抬脚跟,“它”只是机械的拖动脚掌。顾念猜测,他应该是被铁索禁锢,沉重的飘不起来,只得拖着它往前挪。
那鬼行动的受了制约,前行的速度很慢。好不容易从门口“走”到台阶前,他直直的跪了下去,身子匍匐的很低,长长的头发遮住了面容,看不清它此刻的表情,只听见声音沙哑异常,好像是患了重感冒的人从鼻腔里闷声发出来的,但是听得出,是个低沉的男音。
“在下柳敬知,恳请因缘殿殿下开恩,帮小生寻找一个人。”
“慢着!”
南叔突然开口,“先别急着跪,你虽然通过忘川河水考验到达此殿,但这不意味着你有资格提要求。”
顾念感到很奇怪,连忙心灵传音给阿啾,“他不能直接上来吗?为什么还要提别的要求?”
阿啾翻了一个个,四爪朝天,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让顾念搔着它的肚皮。
“哪有这么容易?生魂寻缘,除了经过千年忘川河水的洗礼,还需得踏过这祈缘途。”
“是那台阶吗?”
阿啾点了点头,“没错。那台阶共99级,不过你可千万不要小看它,这祈缘途对于凡人来说易如反掌,但是对于生魂来说无异于刀山火海,这路途的每一块长石,都是从极阳之地寻来经过阳光照射七七四十九天,是这世间最炽热阳刚的石头,生魂每踏上一步便会觉得疼痛难忍,犹如凌迟火炙。更不要说需要一步一跪拜,一步一叩首了,这千年来,从未有生魂能够经受得住,它们都在中途魂飞魄散,消失不见了。”
顾念听到这里,不由得心惊胆战。魂飞魄散可不是闹着玩的,人这一生就只有一个魂魄,魂魄消失,就吹灯拔蜡,再无可能了。
她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因缘和执念竟然支撑着他拿自己的轮回和无数个来世作为赌注,为了一个近乎渺茫的机会。
那生魂在得知规则之后竟然没有丝毫犹豫,甚至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顾念敬这位兄台是个汉子。
他站了起来,踏上了第一级炎阳石。通过他面部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这第一步很痛苦,他整个面孔近乎扭曲,脚一踏上台面就发出“滋滋”的声音,还有白烟冒出,好像是古代炮烙之刑,他忍不住双腿颤抖,却丝毫没有后退的想法。稳住了身形之后,他双手撑地,缓缓跪了下去,扯着沙哑的嗓子说道,
“求殿下成全!”
在他抬头的时候不难看出他长得一副清秀面孔,身着纯白布衣,只是大概是这一路奔波,凶险异常,长衫上面都是一道道狰狞的口子,里面竟然看得出他灰白的身躯,伤口呈现黑紫色,里面还带着半干的深色血迹。
长发遮住了半边面孔,他的嘴角也渗出缕缕血丝,双眸是没有生气的死气,像是深邃的寒潭,一眼望不到底,但是从里面透出的坚毅,却给他苍白的脸庞增添了一丝只有人才有的生气。这样看来,到不觉得他的面目可怖,倒显出几分同情与可怜。
那魂魄蜷缩着身体,就好像在油锅中炙烤,尽可能把身体缩成一团,好像那样就可以减轻自己的痛苦。他挣扎着,强迫自己站起来,重新向前迈,依旧是至阳的灼烤。魂魄是至阴之体,照这样下去,他估计还没有走到一半,就会被蒸发的无影无踪。
长长的锁链不仅加重这前行的负担,还经过炎阳石的加温变得通红,顾念注意到柳敬知的脚腕都被烧红了,有的地方甚至发黑,看起来触目惊心。
可是柳敬知还在坚持着,甚至连一声□□都没有发出,只是咬牙坚持着,机械地跪拜、叩首,干裂的嘴唇喃喃喊着,
“求殿下成全!”,“求殿下成全!”
……
他的头一下一下的敲击着地面,饶是铁石心肠也都会动容。顾念泪目,忍不住问阿啾,“就不能网开一面吗?他承受不住的。”
阿啾摊开两只前爪,学着人类通常耸肩的动作。
“这个规定从因缘殿创始至今就有了,这还是上面那位定下的,谁也没有权利更改。”顾念下意识的往上看,也只能看见陆宸宇的侧面,那冷淡的眼眸,那挺拔的鼻梁,紧抿的薄唇,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向世人昭示拥有着幅面孔的主人是多么的冷酷和不近人情。
顾念是断断不敢直接向他求情的,心里只是涌上一阵心酸,他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制定出这样苛刻的条件,培养出淡薄的性子,他好像从来都是那么高高在上,形单影只,从不对任何人敞开他的心门。
“炎阳石其实也是检验真心的一个途径。你太小看生魂的执念了,执念可以化为信念和戾气,支撑着魂体前行,如果他意志足够坚定的话,能踏过这祈缘途也未可知。”
阿啾的话给了顾念信心,她在心底默默为柳敬知加油。
台下的人,前行的速度变得很慢,他们知道他快要撑不住了。炎阳石,祈缘途,听起来就像是无法跨越的天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