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客人多,棚下的活儿也就多,她要揉面、要擀面、要切条、要下锅,要应付客人,一个人居然应付自如。
一个宽袍大袖,踩着高齿木屐,颇有魏晋古风的高瘦汉子飘飘然地走到饭摊前面,很简练地道:“面片儿,一碗!”
这家小店只卖汤面,无需特意说明要吃面片儿,实际上他是在跟这位大姑娘打招呼。
坊间消息大姑娘姓蒋,因为爹娘就这么一个女儿,特意给她起了个大名,叫蒋潇。蒋姑娘的面片儿汤是本坊里的一绝,早上起来喝碗片儿汤,又管饱又暖和,附近的居民常来照顾她生意,时间久了,便都叫她面片儿而不名。
“好咧!
接待完那人,后边又凑上来一人,个头儿只比那口大锅高上那么一点点儿,头发用一块陈旧的布条束着,却依旧显得乱蓬蓬的。他规规矩矩地向蒋姑娘一鞠躬,用生硬的中文顿首道:“我的,一碗,谢谢。”
这是个倭国人,虽然他是客人,一样要花钱消费,但是对店主他的态度非常恭敬客气,以前的倭国人可不是这样,不过高宗皇帝一场“白江口之役”,大唐把他们的水师打得全军覆没,倭人从此便再也不敢摆出一副“东天皇致西天皇”的狂傲架子来了。
此时,李略正微笑着同街坊们颔首招呼,小麦色的肌肤,雪白的牙齿,阳光俊朗的气质,很受时下女子们的欢迎,尤其是他的笑,总是带着些腼腆、带着些羞涩,碰到某个辣女抛来的媚眼儿时,他的脸蛋儿还会稍稍地红上一红。
就这一红可不得了,登时就撩得女人们心痒痒的。女人这种生物,是属弹簧的,你强她就弱,你弱她就强,碰到这么一个年轻俊俏,动不动还会脸红的小郎君,坊里闲得无聊的大姑娘小媳妇们,常以逗弄他为乐,每每逗得他羞红了脸庞,便会哈哈地乐上半天。
这时蒋潇向李略打招呼:“略哥儿,吃汤面么?我下面给你吃。”
李略摆手道:“不了,我要去校场点个卯。”
就在李略要快步离开的时候,蒋潇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离了摊子唤住他道:“略哥,这个面饼你拿着!”
李略会意,浅浅地笑应道:“晓得了!”
他走出了坊门步行至城北校场,从城中各处家中和驻地的将士也陆续赶到,一时间尘雾蔽天人山人海,眺望过去好似一片铁水钢海。
职业军人的家眷随军迁徙,大内禁军长期驻扎在长安附近,所以大多人的家也在长安。没有战事的时候,除了轮流上值驻防的部队,别的将士常常可以回家休整,还能把军饷钱粮就近拿回家里;因此不少人也像李略一样,径直从家里四面赶来集结。
上万人在一个校场上,起初有点乱糟糟,等时辰到了就开始整顿行列,各指挥清点人数上报。整个形式不同,但程序和李略在现代军训时好像也差不多。将士们分开腿昂首站立,行伍十分整齐整肃,起码看起来大内禁军很有点精锐的气象。
这帮人不仅是衣甲一致队伍整齐好看而已,还有些看不见的东西。就如李略披的一身铠甲五十多斤,若没有点力气穿这么重还要带兵器等物走路都吃力。还有那些远程神臂手,厉害的从小就训练,一般也起码要练个三五年,不是随便拉几个壮丁就能凑数;各军步骑也是身经百战,血里火里留下来的种子,历经边疆从未停止过征战。
李略等人的统帅是羽林军兴庆宫殿前司果毅都尉张淳德,但并不那么容易见到统帅,半天了甚至连张都尉的影子都没见着。
过了很久才看到一队重甲骑兵举着旌旗团团护卫着一员大将从校场外过来,只看见骑兵中有人披着红色斗篷。他们从军阵前面策马而过,张淳德的脸都没看清就走过了。
然后听见前面有人大喊道:“兵部令,五日后出征!尔等都备好用物,三日内到各营兵房,预期不到者以擅离职守论罪。不得有误!”
校检台子上的大将就站了一会儿,兜一圈很快就上马大摇大摆地离场。过得一会儿李略这股人马的长官才骑马回来,长官叫陈功,是个中年圆脸大汉,一嘴黑胡子,这家伙李略倒是认得,因为他才是直接统帅他们的将领。
按大唐军伍编制,作战训练时都通常以一个府为单位,一千二到一千八百人;以折冲都尉为长,左右果毅都尉各二人为副。往上的高级统兵大将一般不会直接过问校尉以下的具体事务,只有中下层武将士卒的直接领导者是校尉。每府辖4~6团,每团200人(有时以300人为团),团设校尉。每团辖2 旅,旅100人,旅设旅帅。每旅辖2队,每队50人,队设队正。每队分为5火,火10人,火置火长。李略就是火长,手下有十多兵。
团校尉陈功带着亲兵来到自己的队伍前面,翻身下马,立刻就喝道:“胡锋!旅帅胡锋何在!”
李略听到喊胡锋,立刻提起了神,因为胡锋正是他所在一旅的旅帅。
这时就有个马脸大汉怏怏从队列中挤了出去。旁边一员武将顿时骂道:“胡锋,你可知罪?”
马脸汉子愤愤道:“他们赌钱出老千,不然俺也不会带人去砸赌档……下手是重了点,打残了个人……”
“啪!”毫无征兆的一马鞭突然就甩了过去,“不知死活不懂规矩的东西!”他骂完转头看陈功的脸色,见大胡子汉子微微点头,便声色俱厉道,“卸下兵器,解甲,给我打!”
几百人站在原地动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