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黄俊对着宋忠道:“实不瞒你说,我为李略家的婢女,两次不能够得她,又吃他那一惊,这病越添得重了。”
宋忠皱了皱眉道:“二少且宽心,包在小人身上,好歹要供你和那妇人完聚,除非她自缢死了便罢。”
正说话间,府里的老管家领着医匠进来了。【注1】
医匠一番望闻问切,这黄俊的病症--只见:不痒不痛,浑身上或寒或热;没撩没乱,满腹中又饱又饥。白昼忘餐,黄昏废寝。对爷娘怎诉心中恨,见相识难遮脸上羞。
“许医!额家二少...这是得了甚病?”老管家问道。
“此乃心病啊!老夫只能开几帖安神静心的方子。”许医匠作揖道。
等那许医匠走后,宋忠邀那老管家出房间到了僻净处说道:“二少咋整?”
“若要二少病好,只除教郎将得知,害了李略性命,方能够得他婢女和二少在一处,这病便得好。若不如此,已定送了二少性命。”
宋忠道:“这个容易。某今晚要和郎将军议顺带便禀他得知。”
老管家道:“既然已有定计,只等你回话。”
宋忠至晚来见中郎将黄彪说道:“二少爷不害别的病症,却害李略的通房婢女。”
黄彪道:“几时见了他婢女?”
宋忠禀道:“便是前几日在春明街里见来的。”又把安福之事备细说了。
黄彪道:“如此因为他的婢女,怎地害他?——我寻思起来,若为惜李略是一个人才,须送了我孩儿性命,却怎生是好?”
宋忠问道:“郎将何解?”
黄彪道:“先生可有所不知,东宫太子爷唤我且将那兴庆宫禁军兵权全部掌握,奈何张淳德那厮是李相爷的人,他油盐不进还想与我争夺兵权,分明就是意味着相爷想和太子过招。这李略乃是平民良家子出身,莫得背景,却是弓马娴熟,是个将才。我欲和张淳德抗礼须拉拢这些没有背景的基层军官...可如今这二崽的事,先生有甚计较?救得我孩儿好了时,我自抬举你做实职。”
宋忠向前作揖禀道:“恩主在上,小人倒是有一计谋。”
“计将安出?”
“大军出征在即,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若要除得李略,恐怕只有离了京师才能....”
这时候宋忠示意黄彪附耳。
“哈哈哈!好计!好计!明日我便找人接触下那胡锋。”黄彪拍了拍宋忠肩膀大笑道。
“可叫人让二少爷暂且克制,禁军出征期间莫要袭扰李略家,以免留下侵扰军属的口实。”宋忠提醒道。
“好!好!那今晚先生可与我去甜水巷快活快活。”
“恭敬不如从命。”
话分两头,这边贼心不死,腹黑算计。那边李略经过两个多月的行军,唐军和南诏军在姚州和南诏交界的融天岭遭遇了,终于摆开了阵仗。
熬过了山高路远,就只为兵戎相见。融天岭,在很久以前的战国时期这里是秦军攻灭古滇国的血战之地。这地方的山川形势天生就是战场--有道是:“群峰如怒向天横,灵脉蟠龙掩危城。霸业宏图枯万骨,烽烟过处尽幻梦。”
天气晴,艳阳高照。
高低不平的旷野上,八九万南诏吐蕃联军,以及数万唐军分南北展开,黑压压的如同蚁群,又如层层叠进的巨浪。
对峙之后,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动手的;似乎从一开始前方就在厮杀。两军交战之处,无数人马混乱惊走,空中纷飞的箭矢好像在晴天平地掀起的暴雨。
李略放眼望去,一片如林的长兵器和铁甲,尘土滚滚看不见头尾。身在其中他完全不清楚唐军是怎么部署的,一个火长似乎也没必要清楚,只知这边应该在唐军右翼后方。
不过他很清楚这场战役关乎朝廷对云贵高原的控制权,影响重大!若要想往上爬,此战是最好的时机;战前他已作好心理准备要寻机立功脱颖而出…但很快这种励志之心就被更为强烈的恐惧感和求生欲冲淡了。
呜咽苍劲的号角、空中密密麻麻的黑点拉开了南诏军进攻的序幕。尘雾和杀声中,马蹄轰鸣,就好像有十面埋伏、千军万马从四面八方杀来了一般,还不见敌兵就能叫人心惊胆寒。
前面的战事大约已经白热化,李略看不见,战火暂时也没蔓延到这里。只有东北风迎面乱刮,呼啸声中飞沙走石,砂石打在脸上生生发疼,腾起的尘土被风吹来,叫人眼睛都睁不开。
战场形势千变万化,李略一睁开眼,忽然发现前方剑南军骑兵已经败了!侧翼一大群马兵反方向跑来,马蹄声“隆隆……”作响,剑南军骑兵成建制地逃跑。没一会儿传来了震天动地的喊声,然后无数的步军调头向这边奔来,人群丢盔弃甲不成队列,真是狼狈到了极点。
“埋嘛屁!”李略见状脱口唾骂出来。
前方溃败的无数剑南军乱兵绞进了羽林军军阵,指挥前列乱作一团。羽林军属于长安禁卫部队,好歹也算一支精锐,根本不会一触即溃,但自己人乱七八糟冲来已经挫其前锋锋芒。李略看着眼前的状况,这是要战败的迹象?
“噗”!他的左脸忽然感觉一热,转头一看,正见一支血淋淋的箭簇从一个熟人的脖子上穿出来,上面还带着撕扯出来的皮肉,血溅了他一头一脸。李略愣在那里,喉咙忍不住一阵蠕动。
他抬头一看,顿时头皮发麻,空中像谁捅了马蜂窝似的,又像飞来了一群吃光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