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就在大声呼唤:“大夫,大夫,这里有大夫吗?”
“这是崩血了呀!这可不好办呢!”
“这个大姐是谁家的呀,有没有家里面人一道陪她过来的!”
“这是怀了孩子的呀,怎么也不小心点,还往这人堆里挤!天要黑了也不回家。”
“这肚子可一点都看不出来,只怕这是刚怀上,自己还不知道呢!”
“这个时候崩血了,大人的命也难保啊,我们村里以前就出了一个这样的,活活给疼死了,大夫说她满肚子都是血呢!”
“……”
“大夫大夫,这里没有大夫吗?赶快出来救命呀!”
“只怕叫大夫也没有用!这崩血之症,药石无医,只能等死!”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是县里的胡大夫,今天跟谢大人一起,到这个地方来坐镇的,就是怕今天赛鱼会上,人多繁杂万一有个好歹,没想到这临晚上了,还真派上用场了!”
“……”
沐雪此时也挤在人堆里,她听到里面刚才有人在喊大夫的时候,条件反射便冲了出去。又听到周围人的讨论,若真的像是这些围观的人所说,她心里却也对这个病情大概了解了。
就听身后有人喊道:“让一让,让胡大夫进去。”
沐雪转回头看去,就见一个五六十岁的花白胡子老者,斜背着一个药箱,正向这边走过来,老者一袭月白长衫,中高身材,气质儒雅,容貌极为俊朗,年轻时绝对是名震一方的美男子一名,身后跟着一个十三四岁的药童,身上背着一个更大的药箱,两人急匆匆穿过人群给他们让开的甬道,向着围观的人圈内而去。
沐雪跟在他们身后一路挤到圈子里面,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只见那胡大夫带着药童径直来到躺在地下的那位年轻女子身边,那女子身下已被鲜血浸透,看上去触目惊心,而且那鲜血浸染的范围还在慢慢的扩大。
胡大夫在那些血迹上扫了一眼,面上却并没有什么变化,卸下药箱,蹲在那女子身边,将她的一只手腕拿起,凝神号脉一会,眉头深锁,面色严肃。
放下那位女子的手臂,胡大夫在那女子的小腹处轻轻按了一下,原本那深陷于痛苦之中,闭着眼睛咬牙隐忍的女子突然脱口“啊!”的一声惨叫,如白蜡般的脸色,骤然扭曲起来,身体更是一阵抽搐,看的人头皮直发麻。旋即又紧咬下唇,似是在极力忍受。
胡大夫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沐雪在后面选择了一个恰当的角度,将这一系列的变化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很明显的反跳痛,看来腹腔里已经存了血了。
这时人圈外突然大呼小叫挤来了一个男子和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口中兀自慌乱的喊着。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二莲,二莲,出了什么事儿啊!这到底是怎么了呀!”
这是病人家属来了,人群让开了一条道,让他们进来。
胡大夫神情严肃,将自己身上背着的药盒打开,拿出一个布卷出来,从里面抽出数根银针,一一扎在那位女子的各个穴位之上。
十几根针扎完之后,那女子的脸色,看上去不像刚才那般痛苦难当了,神情稍微缓和了一些,勉强睁开眼睛,转了一圈,那毫无血色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却还是说不出话来
两个男子迅速围过去,跪在她的身边,却又不敢乱动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其中一个年纪稍长,长相憨厚的男人,抬头看向胡大夫,问道:“胡大夫,我家阿莲这是怎么了呀?”
胡大夫道:“你是她什么人?”
那男人道:“我是她丈夫,我叫徐二根。”
胡大夫点点头,叹了口气道:“找个东西,把你媳妇抬回家吧。”
那徐二根带着哭腔道:“胡大夫,你还没跟我说,我媳妇这是怎么了呢!”
胡大夫皱了眉头:“妇人暴崩,因孕不在子房内,药石无用,抬回去吧,问问她还有什么愿望,尽量满足她……”
见那王二根仍是一一脸茫然的圆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自己。胡大夫却已不想再跟他细解释什么了,这些年来生老病死,他看得太多了,对于这些事情,他很职业的有些麻木,但却不想因为自己的麻木,伤了病人家属的心。便回头对那药童道:“你跟他说吧。”
那药童上前来对王二根道:“我师傅是说,你家媳妇怀孕了,但是孩子不在子房里,导致暴崩,性命不保,无药可救,你还是赶快把她抬回去吧,我师傅刚刚给她扎的针,是止血的。可以为你们争取一点时间,有什么要说的话,就赶紧说说吧。”
那徐二根茫然的看着那药童嘴巴开合,说的每句话他都能听得懂,却又觉得离得自己非常遥远,显得那么的不真实,半晌,那药童推他道:“知道你接受不了,但是现在可不是发愣的时候,你可是当家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徐二根其重力推搡之下,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突然“啊”的一声,哭吼出来:“不会的,不可能…我跟二莲成亲也才半年,她才十七呢,怎么会……怎么就会……”
旁边那少年也已是泪如泉涌,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剩下不停喊着姐姐姐姐。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两个七尺男儿跪在地上,哭成这个样子,旁观者也无不为他们感到伤心难过。
早有哪些眼子头软的妇人们,陪着他们一起在一旁抹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