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笑着望了眼灵玉:“无妨,今日恰好无事,难得灵玉愿意看书,陪她一会儿也好。”
“呃,那就麻烦你了。”
张良缓缓落座,一抬头温润如玉的笑:“常兄客气了。”
白云略过,遮住日光,投下一片阴凉。枝头鸟儿振翅飞走,树影轻微颤动。
偶尔落子之声,宛若玉石敲击。
常久越来越尴尬,她感觉自己快要坐不住了。
不是说好随便下下吗,她只是个菜鸟啊,这样欺负她好么。
眨眼睛,张良又落一子。
“常兄不喜棋弈么?”
听见张良这般问,常久有些恍惚,“不会啊。”
“可常兄在对弈时并未用心。”
“......”干脆直接说她下棋不动脑算了。
“棋局亦是排兵布阵之局,依靠的是纵观全局之能,既需步步为营,又要出奇制胜,常兄是否知晓自己每一步棋布的是何局,欲攻还是欲守?”
“唔......”常久陷入沉思。明明张良口气十分温和,她却有种自己被教育了的感觉,怎么办好想叫张良一声“老师”。
深深呼出一口气,常久道:“子房,这局撤了吧,我们重下一局。”
这样的时间实在是一种馈赠,此后很久常久都这样认为,过往之人犹如河底尘沙,再也无法触碰他们的脸,所剩无几的人只能步履维艰地往前走,仿佛不这样做便违背了活下去的意义。
即使如此常久也对这样的时间心怀感念,宛如不见天日的黑暗里照进来的一丝光。
某天,常久途径灵玉居住的庭院时,听见里面传来女子带着哭腔的尖叫声。
“我叫你们出去!滚!全都滚!”
张良伫立在院外,静默地听着里面的哭声,却未踏进去。
常久诧异地走上前:“子房?”
“......常兄。”张良略一颔首,神色看上去有些凝重。
“发生何事?灵玉她,在哭?”
“前方将士来报,我军死伤惨重。”
常久愕然,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那,灵玉她为何......”情绪如此失控,就算是伤亡严重,情绪也有些过分激烈了。
张良神色间透出不忍,“他也死了。”
几乎一瞬间常久便明白了话中之意,她感到脸上有些发麻,连带着表情也木木的。
灵玉喜欢的那个人,死了。
一时间两人站着,俱不再言语。
屋内传来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婢女纷纷被赶了出来。继而是灵玉呜咽的哭声。
这种时候究竟该让人一个人静一静好,还是该不顾被骂的风险上去安慰呢?即使上去安慰,会有用吗?常久心里一阵茫然,一股厚重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少爷,丞相大人让您去书房找他。”
一个仆从忽然近前来传话。
张良迟疑着没动作,常久道:“你去吧,这里先交给我。”
点了下头,张良思虑片刻,还是转身离去。
叹了口气,常久垂眸,虽然说了交给她,可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啊。
踟躇片刻,她走进院子。
刚一进门便传来一声喝骂:“让你们滚耳朵聋了吗!”
灵玉猛地瞪视过来,发现站着的是常久,凶狠的眼神一下子弱了几分。她环抱着身子,又将头埋入膝间。
常久走至灵玉身旁,轻轻坐下来,听见断断续续嘶哑的哭泣声。
她一言不发,只静静地看着灵玉。
感觉到目光投在她身上,灵玉抬起头,“你也走,我不要你同情我!”
常久移开目光,没说话。
灵玉不再去管常久,只一个人默默抽噎。
许久之后,空气中飘来淡淡的不带情绪的声音。
“我快要死了,灵玉。”
“!”
灵玉停顿一霎,忽而望向常久,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闪着迷惑的光泽。
“你说什么?”迷惑之后,眼里闪过一丝愤怒,“......常久,你在愚弄我么,还是在嘲笑我?”
“我没有愚弄你,也不会嘲笑你。灵玉,我身上中了毒,我没有解药,所以大概我很快就会死。”
“你......”灵玉不敢置信地盯着常久。
“我从未告诉过其他人,但是现在我把它告诉你,你要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常久笑了笑。
是的,她从不将此事告诉别人,因为她不知道告诉别人的理由,如果向别人诉说,是为了寻求什么?
危险亦或者是伤害。总不会是帮助。
常久看见灵玉的眼神一下子又变得脆弱,安慰道,“不要怕,我已经在想办法了,幸运的话也可能不用死。”
“可能,是多少可能?”灵玉脸庞泪迹未干,喃喃道。
常久不说话了。
她也不清楚有多少活下来的可能,身上的毒是进入这具身体时就存在的,后来才被公输仇发现,进而被她所知。仇恨不是她的,伤痛不是她的,她仅仅想活下去,居然要承受这么多。
人世到底为何值得人留恋?
富贵荣华都是云烟假象,命比纸薄才是人间。即使如此也要活着的道理何在。
“常久,你这个笨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灵玉语气里又带上一丝哭腔,心疼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仿佛下一刻就要溢出。
“我现在不是告诉你了么,”常久笑道,而后再也忍不住一般皱起了眉,轻声道,“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即便如此也要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