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多年的官场经验让他变的谨慎,特别是近来孙承宗的打压,也让他三思而后行,因此他决定去看一看。
只要亲眼看到沈清平讲课,那么这篇文章就可以做做了——让一个小小匠户讲课,这不是胡乱用人吗!当然如果沈清平真像邵一鸣所说的那样,把鬼画符和经文放在一起,那这篇文章就可以做大了!
“不知那小子还有孙元化会不会警觉?”
向邵一鸣说完要去看看的想法后,阎鸣泰捋着稀疏的胡须问道。
“回大人,应该不会……”迟疑了一下,邵一鸣继续说道:“即使他警觉也没什么,那些匠户为了记录那小子所传,自己做了小木板记在了上面,他们一定还有,要是没有,打他们几板子,他们也就召了。”
听此,阎鸣泰点了点头,因为他觉的他去了本身就很有意义:一是像孙承宗表明态度——我也不是随意揉捏的!第二也是向文官们表明我还是有些风骨的。
……
虽然孙元化对邵一鸣的下一步的动作不以为意,但他估计这事会牵扯到闫鸣泰,所以这事情他感觉还是要给孙承宗说一下的,说了,下一步动作他就可以有恃无恐。至于沈清平,他没想把他推到台前,原因很简单,他认为沈清平官职还太低,还没达到这个斗争的层面。
到了下午的时候,孙元化早早的离开了火器营……
当他到达都指挥司的时候,孙承宗正在他的官署里和袁崇焕一起议事。孙元化也很是孙承宗极为欣赏的人,和袁崇焕一起被视为左膀右臂,三人已经极为熟稔了,因此随意行礼寒暄之后,孙元化便把火器营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孙承宗久历人事,在官场上浸淫多年,在宣布将要整顿卫所后,就一直注意着卫所方面的动静,特别是注意阎鸣泰,因为他知道以阎鸣泰的位置本身就是这些人的代理人。所以他几乎一下子就明白了孙元化所言背后的含义——阎鸣泰要反击!
对于阎鸣泰,孙承宗是越来越不喜欢的,因为在初接触时就感觉眼鸣泰言语谄媚,似乎并无大才,而后又见阎鸣泰在监军位置子上并无作为,才知道这人其实是个官蠹。
而天启帝以辽东相托,孙承宗深知责任重大。从王化贞的大败,以及他在战场上的表现——慌乱的不知南北,差点连马都上不去了,再加上后来的视察,让他越来越清楚在这辽东兵战之地,不需要风花雪月的士子,不需要善于尔虞我诈的官蠹,临阵对敌,刀兵相结,变生肘腋之际,还是这些有真本领,敢于亮剑的武将。所以孙承宗才有了以上的变革——夺权文官,重用提拔武将!
而对于阎鸣泰这种尸位素餐、只想捞军功升官发财之士,他早就有了恭送的打算。他也估计闫鸣泰可能会有动作,只是没想到动作居然是从下面的人开始的……
对于要不要亲自出手,把这件事压下去,从孙元化从容淡定的语气、以及言语里透露的内容中,他明白已经没有必要。这也是他对袁崇焕和孙元化看中的地方——能力强,用着省心。
而对于沈清平讲课这件事情,作为一名士子,因为沈清平的身份,孙承宗内心里是本能的反感的,他也认为沈清平一个小小的匠户居然讲课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甚至有些埋怨孙元化考虑不周,当听到孙元化讲沈清平讲的内容是他老师的《几何原理》时,他心里才释然……
至于要不要沈清平继续讲下去,孙承宗也没有阻止的心思,一是因为孙元化,第二就是因为徐光启,他记得在万历四十四年礼部侍郎沈榷上书要求查办外国传教士,徐光章疏》为传教士辩护,何况现在是他自己的学术,而京中已有传闻徐光启最近将会起复并升职……
只是作为一名学者,他对孙元化的话产生了兴趣——沈都市所教简单传神,对匠户劳作大有裨益!他知道孙元化的性子,极为实在,向来不妄言,而且为了打败后金他也是主张不拘一格用人才的,要不然也不会设置六馆。
“难道那小子不是马骨?!我看走眼了?《几何原理》真那么有用?”
孙承宗沉思着,他本来不打算亲自去的,可为人才计,他又动摇了起来。
……
沈清平本身就没有要将讲课停下来的意思,孙元化的一句‘继续’更给他吃了定心丸,吃过辅食之后,他便一便呷着粗梗茶,一边等夜晚降临——军匠们人口多,还要自己做饭,必须到天黑后才有空闲。
屋子里的光线渐渐暗了,沈清平往外面一看,夜色已经朦胧……起身来到小院外,远远地只见火光倏闪,影影绰绰的看到有十来个人正在围着草苫子,沈清平走了过去……
……
火器营辕门处的看守是昼夜不停的,辽东的值夜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虽然已经过了立春,但一到晚上还是冷飕飕的冷,此夜正是小兵张乙值夜,站在辕门口,一会儿他就冻得脚底发凉。
“娘的,反正没人,我先去屋子里暖和下。”
张甲乙一边跺着脚,一边站过了身,而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东边传来‘哒哒哒’‘哒哒哒’零乱的马蹄声……空谷幽静,马蹄声越来越近,随后稀冷的星光下,他就看到六七匹马跑了过来。
“是谁?这黑灯瞎火的。”
张甲立刻警觉起来,握紧了手中的长矛……马匹近了,张乙感觉为首一人头上的貂皮帽子有些熟悉,扫了两眼,他才看清来人居然是孙元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