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一段低低的走廊,视线突然开阔起来。就像有人把遮在面前的窗帘忽的一下拉开,透过玻璃进入的阳光措不及防地和阿尔贝撞个满怀。
不是几百几千片箔片般的玻璃贴在墙上,而是整个墙就是一块巨大的,球状的玻璃。几根刷成银色的钢筋贯穿其中,在穹顶上弯成一个弧度,像是贯穿地球的银色经纬线。如果在别墅的另一边看过去,这就像是突出的巨大透明眼球。阿尔贝只在《奇异博士》里看过这种神奇的墙或者天窗,剔透的阳光打在他的皮鞋尖上。
几十个散乱的木桌子就在前面,三三两两的人们坐在桌后面,蓝色的拖鞋被甩在附近的书堆上。当车轮咕噜咕噜的声音由远及近时他们才抬起头,看到教授不苟言笑的表情后暗暗吐了吐舌头,又规规矩矩地转了回去。
几十个书桌不过坐了十只二三,一些角落的桌上蒙上一层密密的灰,想来是好久没人光顾了。在尼古拉斯教授的示意下阿尔贝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正好靠窗,垂下的吊兰叶子轻轻刮着桌面。
“嘿!”逞着教授的轮椅咕噜咕噜地滑向前去时,紧挨着阿尔贝的人对他叫了一声。那个男人的手上绑着绷带,不得不用左手写出龟爬的字。
“贝尔洛夫?”阿尔贝迟疑了一下,男人轻快地点了点头,眉飞色舞的样子。
“伊莎贝拉没和你在一起吗?”他快言快语,一开始用的是英语,见阿尔贝眨了眨眼又飞快地转成了中文。阿尔贝嘴角抖了抖没想到这个异国他乡的大男孩竟然会问出这么敏感的问题。
“什么?她没和你在一起?我也觉得她可能不和你在一起。她是被加百列带走了吗?加百列算什么为什么她会跟他走?”贝尔洛夫还在絮絮叨叨,比徐鸣雨更加碎嘴,连贯地像一只赶不走的苍蝇。阿尔贝一把抓住了那片卷卷的兰叶,一瞬间有换座位的冲动。
“好了好了。”教授到了前面,轮椅自动转了个圈。他的轮椅很高,不存在什么看不看得见他的问题。
阿尔贝向旁边看了看,确定没有伊莎贝拉的影子,挺失望。
“我只是负责教一些文化知识,对于那些‘武痴‘而言可算是不入流的。”教授笑笑,颇有点莫孤雁的味道。
“米迦勒”有人轻轻地嗫嚅了一声,像是随口提起,又无处安放。
教授眯了眯眼睛,淡淡地说道:“啊,那个人我可忘不了,忘不了。”
他像是说着一个久未见面的老友,又像是在介绍一个印象深刻的学生。隔着厚厚的镜片阿尔贝看不清他究竟在想什么。
“那位同学,上课的时候就不用牵小手了吧。”他突然说道,目光依然直视着前方,像是在看放在最后的狮子的模型。伊藤一惊,手几乎是下意识地送了开来。徐静蕾俏脸羞红,伏在桌上用书本挡住了自己的脸。
阿尔贝一愣,看到远处摸着脑袋尴尬地笑着的伊藤,心情突然变得好了起来。他看见徐静蕾好看的小腿在偷偷踢伊藤,在伊藤的裤子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脚印,嘴角忍不住咧地更开了。
真好啊,又遇见了这帮家伙。
前面的学生把一本厚厚的教科书传来,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
“元素基本理论,分析以及应用
——-尼古拉斯·让·拉克斯特著”
“这是中文的班级,下午还有英文和德文班哦。”贝尔洛夫冲阿尔贝眨眨眼。这个小伙子继承了牙买加人独有的帅气,黑色胡子下露出珍珠贝般的牙齿。
“教授一天要教三场课?”阿尔贝问他,“时雨岛没有其他老师了吗?”
“对啊,时雨岛一天时间很长,教授也乐意工作那么长时间。他虽然老了但是很精神呢。大家都说他是时雨岛的孔夫子可是他却比孔夫子要更加的雷厉风行和锐利,可帅可帅了。”贝尔洛夫的眼睛几乎要冒出了光,阿尔贝狐疑地打量着他。
“其他老师有是有,但是尼古拉斯先生是最优秀的。”贝尔洛夫斩钉截铁地说,像是一个忠实拥护偶像的小粉丝。他手里的笔盖因为激动地乱舞而飞了出去,砸在前面一个人的头上。教授严厉地批评了他一声,说他像一只手舞足蹈的猴子。贝尔洛夫立刻安静下来了。
阿尔贝翻开书,页面很新很新,有一股刚刚从书架上拿下来的味道。他细心地发现尼古拉斯教授在扉页上写上了他的名字:“阿尔贝·埃雷拉”
是用中文写的,很好看很娟秀,像是小软笔贴着纸面写出来。
“今天,”轮椅向后转去,前行到那块挂在大厅最前方的红色帷幕那里。教授用手中的小木棍轻轻敲了敲,红色帷幕猛的向两边飞去,就像两只大手把它们向旁边抓开。帷幕后面不是木偶戏或者舞台剧的舞台,是一块四人高的黑板。饶是阿尔贝坐得那么远依旧可以看清黑板左上角书写的日期。
轮椅下的瓷砖微微散射出一点光芒,又轻轻向下沉了沉。齿轮摩擦的声音响起,一平方米大小的瓷砖像拖着茶杯一样拖着轮椅旋转着向上浮起,没有任何支持或者机械臂,仅仅看到蓝色的光芒像水滴在地上与瓷砖间往返,有时候还会“滋滋”的模糊一下。
阿尔贝的嘴巴张成了“o”字型,大的可以塞进个鸡蛋。蓝色光晕后的景象是模糊的,像是透过波动的水面看后面的东西。
教授在轮椅上正襟危坐,在此刻他看起来很高大,动一动小拇指的动作都很清晰。他又竖起了像是老魔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