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清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了。
他在自己院中等不到杨言来商量出门的事,又不见隔壁杨言的院子有动静,不免担心,便往这里来寻。门口值守的灰影虽像往常那般并未赶他走,却也没让他进。他内力渐深,耳力自然也跟着大长,等在原地,虽隔着院门,少不得也听到了只言片语,结果越听越觉不安,如今待门一开,入眼就见一个小姑娘被两个壮汉一路地拖过来,形容异常凄惨,原本上上下下的一颗心登时就是一沉,整个人就怔在了原地。
两个白水堂的弟子一见门口堵了个人,也是一愣,然而一顿之下既不见杨言出声,便擦着萧景清的身子将人继续拖了出去。
留下一路的血气,往萧景清的脑袋顶上一蹿,冲得他一个激灵醒过神,眉头下意识地一皱一抬眼,就对上了杨言那双仿佛已经融进了寒夜的眼,冷漠,阴沉,黑黝黝地探不着底,陌生地让他遍体生寒,心生恐惧!
这不是扬州城里那个面冷心热的文弱书生,也不是武林大会上那个惊才绝艳一身孤胆的年轻阁主,更不是那个形容如画处处为他着想的美好女子,这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一个杨言!这怎么像是……真的像是……江湖上那个令人闻名丧胆的大魔头?
萧景清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一惊,本能就往后退了半步。
杨言面无表情地将这一切尽数收在眼中,一言不发。
“我……你……你……我……我先回了……”萧景清脑中一片混乱,张了张嘴,垂了头,苍白着一张脸,退了几步,跌跌撞撞地走了。
“阁主!”阿凉见杨言仍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忍不住就是一急。
杨言弹了弹袖子,转身就往屋里走:“不早了,都散了吧。”
阿凉咬咬牙,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杨言自顾自地在桌前坐下,拿过刚刚未阅完的文书,提笔在砚台上从容地一点:“还有事吗?”
当真是波澜不惊。
“你刚刚怎么不解释?”阿凉几乎都有些气急败坏了。
杨言手一顿,眼皮子一抬:“解释?我要解释什么?”
“刚刚四儿那里,还有萧……”阿凉口一张,杨言就劈声打断道,“柳堂主,什么时候本座做事需要向人解释了?!”
“可是……”
“你僭越了。”杨言淡淡地一眼看过来,随即一收,手下就落了笔,“下去吧。”
阿凉一噎,一张脸红了红,嗐了一声,扭头便走,留下杨言一个人在屋内,伴着门响顿了顿握笔的手,旋即将纸一团,重换了一张,就着孤黄的灯重又写了起来。
也不知写了多久,正觉眼酸,门吱呀一声响,阿凉又回来了。
杨言只抬了一下眼:“又有事?”
阿凉没答话,自顾自地走到案前,将一个食盒往案上一放,把一摞摞的文书往旁边一堆,打开食盒,端出来一碗绿畦香稻梗米粥,一碟晶莹剔透的糯米皮三丝小饺,一碟虾米拌豆皮,伸手把杨言手里的笔一抽,直接塞进了一双筷子:“吃吧。”
杨言看了看手里的筷子:“你这是……”
“晌午起就没吃过东西,你不说吃,那起子崽子也不敢进来打扰。别看我,没错,未免阁主您老人家饿死,属下又僭越了,阁主要罚,把这点东西吃了再说吧。”阿凉不急不躁,也不冷不热。
杨言垂了垂眼,端起了粥。
“廖元虽不是我杀,但他却是为了助我取信楚放而自尽的,他因我而死,这跟我杀的也没什么分别,既然四儿那丫头已认定了我是仇人,又做下这么多事,我觉得与其让她知道自己不但报错了仇,还被仇人利用白白累及了他人,还不如让她就这么恨着我毫无悔意得走比较好。”两口粥下肚,杨言毫无征兆地开了口。
阿凉叹了口气:“我知道,只是……”
“更何况,若要说,就该在一开始就说。既然我当时犹豫了一下没提,后来又为了引出楚放选择了隐而不发,就不必再说了。”杨言自顾自地接了下去,语调听不出半点起伏“说到底,她走到今天这一步总归都是我的错。既然错了,那便错到底好了。”
“这也不能全怪你吧。这些年你掏心掏肺地对她好,就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吧?她呢,听了外人的几句话就与你反目成仇,甚至不择手段到残害阁中兄弟,但凡她来与咱们对质一下都不会如此的。”阿凉摇了摇头。
“你要她怎么来与我对质?”杨言苦笑一声,“这些年她跟在我身边耳濡目染的都是一些心计权谋,出了事,想到的还不都是阴谋诡计?总归是我没把她教好,怨不得别人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阿凉反倒不好说什么。
“那萧景清呢?”阿凉想了想,到底还是问出了口。
杨言伸向豆皮的筷子一顿:“我本来就是这样的,有什么好解释的,不过是让他早些看清楚罢
了。”
阿凉不禁默然了。
萧景清刚刚的反应大概是真的伤到杨言了。
然而这也是无法。萧景清是一株生长在阳光下生气勃勃的白杨,生就是挺拔向上,即便偶有风雪加身,却也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知道独自走过寒夜需要怎样的冷酷与倔强。
“你该多给他点时间的。”良久,阿凉叹出一口气,“他是个难得的好人。”
杨言没作声。
阿凉也没再劝,等杨言吃完,将碗筷放回食盒,便开始收拾桌上的文书。
“李纪又找上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