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头转得要多生硬就有多生硬。
顾恒当然知道王诚是一心向着自己,然而此刻他们形势未明,也不知杨言对他们是个什么章程,这坏话被听了去,纵使杨言不介意,她的手下恐怕也会心有芥蒂,对他二人来说实在是有害无益。
更何况,也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那话有点扎耳朵,一听就不高兴。
“说起来,我记得当日我中的那毒十分凶险,杨姑娘他们是怎么解的?”顾恒问道。
王诚顿时就来了劲,一撸袖子,摆出一派说书的架势就开了腔:“说起当日,真真是惊而又惊,险而又险,眼见得少爷你身中剧毒就要驾鹤归西,杨姑娘那叫一个冲冠一怒为红颜……”
“嗯?”顾恒又好气又好笑,“红颜?”
“啊不,是蓝颜,蓝颜。”王诚忙不迭地改词儿,“那叫一个冲冠一怒为蓝颜……”
“好好说话。”顾恒终于忍无可忍。
“哦。”王诚一瞥顾恒神色,连忙见好就收,正正经经地说起当日情形来。
当日的情形确实十分凶险,即使杨言以性命相胁,一众用毒的行家——被俘的百花谷弟子一个个仍苦着个脸,纷纷表示对顾恒所中之毒束手无策。便是那尸花婆婆,最后也只是勉强靠着行针略略压制毒性,十日之后,仍是不治。
“属下都快绝望了。最后,还是那老婆子说兴许白水堂堂主谢亦白能有法子。杨姑娘一听,当机立断,一面派人传信给那个谢亦白,一面就带着少爷连夜启程。本来杨姑娘身边跟着的那个凶霸霸的女堂主还劝阻来着,结果杨姑娘连听都没听,命人将少爷抬上马车跟着就跳了上去。属下先前看杨姑娘不肯救少爷,还以为她是个冷心绝情的呢。想不到原来是这般有情有义。”王诚“啧啧”两声,显然极为感叹。
顾恒没吱声。
他可以肯定当日杨言对他是起了杀心。换了他,只怕也会这么干。对一个猜不透搞不清又隐隐感觉有些威胁的对象,如果自己不方便动手,最好的法子就是借刀杀人,以绝后患。只是顾恒想不明白为何那丫头临了又突然改变了主意?他虽常常自夸,却也不至于自大到认为杨言放了自己一马是真的对自己动了心。
显然,那丫头不定又生出了什么主意。
“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顾恒颇有些兴致盎然,“不过那丫头自己伤还没好就又折腾,也太胡来了。”顾恒心内忍不住摇了摇头。
“后来呢?你刚说那个什么婆婆只能压制十天,难道咱们走了十天就到了?”顾恒问。
“怎么可能。”王诚摇了摇头,“那老婆子劳什子的针法别说十天了,连五天都没坚持到,眼看着什么针都不好使了,最后还是杨姑娘强行给少爷灌了大量的内力才勉强压下了毒性,把少爷从鬼门关上给拉了回来。”
“杨姑娘?”顾恒神情一动,“她自己都伤成那样……”
“可不是。她那个女堂主本来死活都不同意的,说是要自己上的。但是没办法,好像除了杨姑娘练的那种内功,其他人都不行。”王诚跟着叹了口气,看着顾恒道,“要我说,杨姑娘还真是仗义。”
顾恒不动神色地垂了眼。
莫名地,他就想起了梦里那双温柔的手,那股从自己背心透进四肢百骸的清气。
难道那不是梦?顾恒心里生出点微微的异样。
见顾恒不说话,王诚又语焉不明补了一句道:“不过少爷也挺能抓住机会的……”
顾恒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王诚嘿嘿一笑,冲着顾恒一阵挤眉弄眼,就差没把龌龊猥琐四个大字给写脸上了。
顾恒想起梦里的情形,本能地觉得不好,不无警觉地问:“你把话说清楚。”
王诚贼兮兮地先四顾了一番,随机压低声音道:“少爷你啊,一路抓着人家杨姑娘的手死活不放,气得那个女堂主差点要砍了少爷你的手呐。”
“咳咳……”顾恒差点一个没掌住红了老脸,忙咳了两声,经验丰富地掩饰了过去,端起一脸的严肃训斥道,“不许胡说八道。”
“我……”王诚这下可被十足地委屈到了,正愁如何辩解,一旁就有人帮自己做了证:“他说的没错,换作是我,一早就把你那爪子给毒废了。”寒气森森的声音冷飕飕地刮进了两人的耳朵,生生地将人拔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王诚甚至明显地往后瑟缩了一下,而后又咬咬牙,摆出一副英勇就义般的架势迅速将顾恒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身后。
“少爷快躺下,那是谢……谢堂主。”王诚结结巴巴地扭头小声对顾恒道,声音里竟有着显而易见的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