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百花立时就叫嚷了出来:“当时就是我师姐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你又如何能知道?”
“你说的没错,我当时也只是打听到有这么个孩子而已,并不知道他在哪儿。不得不说,你将他藏得很好。”说着,见张百花一脸的不解,便接着道,“这么说吧,如果你一直将他留在那个小小的村落,恐怕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那个篾匠家的孩子是你张百花的亲生儿子。可惜,你一向争强好胜,怎么甘心自己唯一的儿子长大后就是个小小的篾匠?忍不到几年,一坐稳了谷主的位子,你就匆匆忙忙地将孩子接进了谷,结果这一动,就露出了破绽。”
“当初同时接进谷的孩子有两个,明明我对另一个更偏爱,而且此次出谷前,我又特意将那个先送了出去,你就算要怀疑,也该怀疑那个才是,怎么就笃定是这个?他的身份谷中上下除了我可是无人知晓!”张百花难以置信地问。
杨言看着几乎处于崩溃边缘张百花,轻声道:“是你刚刚告诉我的。”
“不可能!”张百花两眼一下就涨得通红,只差喷出了火,“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杨言神色平静地看着几欲疯狂的张百花:“我刚刚威胁说要屠了百花谷……”
张百花一怔,随即明白了过来,一时间,整个人一下垮了下来,一张脸一刹那老了十岁不止。这个女人,在内有暗焰堂重重重围、外无任何增援、自己又衣不蔽体的情况下,上一刻还抓着顾恒千方百计地同杨言周旋,这一刻就褪去了一直以来的嚣张狠辣野心勃勃,还原成一个被绝望与悔恨死死攫住的母亲。
依照张百花素来的无情,别说杨言只是拿百花谷上下威胁她,就算是真的把一谷的人都屠了,她的眼睛只怕连眨都不会眨一下。然而刚刚,她却没有将杨言一口给顶回去。
关心则乱。
张百花颓然地将顾恒推到了一边:“拿衣服给我。”
杨言使了个眼色,一个暗焰堂的兄弟便蹲下了身,在地上找出了两件衣服,扔了过来。张百花一把接住,胡乱地就往身上裹。
“你不想知道是谁出卖的你?”张百花一面神色木然地系着衣带,一面问道。
杨言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不想。”
张百花停了手,抬眼看了一下杨言,忽而轻笑一声:“也是。依你的性子,只怕早就心中有数,轮不到我来出卖。说不定连局都设好了,就等着那人自投罗网了。”
杨言起了身:“我会把这话告诉你那位同谋的。”
张百花耸了耸肩,穿好了衣服,伸出了两只手,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一个暗焰堂弟子收了刀,从怀里掏出了牛筋绳上前,刚要去捆,不妨间张百花忽而抬头就是一笑,一旁一眼瞥见的顾恒一声“小心”刚喊出口,那暗焰堂弟子已然退步抽刀便挡,谁知张百花却揉身一扭,一步绕过那暗焰堂的弟子,不顾自己后背大开,仗着离杨言比暗焰堂的弟子近,直扑杨言。
她只有这一个机会,只有擎住了杨言,她才有一线生机。
阿凉抢身上前,两柄飞刀同时就脱了手,照着张百花就飞了过去,张百花袖子一挥,将一把挥开,拼着被另一把划伤胳膊,抬手就拍向阿凉,却是两手发乌,掌中带毒。而阿凉又断不能将重伤未愈的杨言暴露给张百花,只能咬牙运气抬手硬着头皮同她对掌,眼看两掌就要相接,千钧一发之际,张百花忽而僵住了。
“你……”张百花回过头,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一眼戳在自己背心正中的拐杖,而后顺着长长的杖柄,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松了绑的尸花婆婆。
“为……为什……”张百花一下跪倒在地,一丝黑血从嘴角溢了出来,脸上的黑气聚了又散,散了又聚,终于罩了满脸。
尸花婆婆这才收了拐杖,看都不看一眼垂死的张百花,一脸褶子动了动,躬身冲着一脸平静无波的杨言道:“老身谢过阁主。”
张百花颤抖着转过脸,看着一步步走进的杨言,动了动嘴:“为……什……”
为什么自己一直以来的心腹会在这样的关头背叛自己?!
杨言居高临下地看着张百花,淡淡地开口道:“你以为被你百般折磨致死的叛徒是谁?”
张百花睁大了眼。
“只安排一个人在你身边那得有多不保险啊。”杨言看了一眼尸花婆婆,“顺便告诉你,那人是婆婆唯一的孙子。”
大口大口的黑血从张百花的口中开始往外涌,恨毒的眼神牢牢地钉在杨言的身上,嘴巴张了张:“你……”
“什么?不得好死?下了地狱也不放过我?”杨言一挑眉,显然嗤之以鼻。
张百花却没被气着,接着断断续续地道:“……你心……心上……上人……”
话音未落,就听一个暗焰堂的兄弟惊呼:“顾公子!”
杨言一转头,就见紫红色的血正在从顾恒的嘴巴鼻子甚至耳朵里往外淌。她心里一沉,知道这是被张百花不知什么时候下了毒,忙回头寻张百花,却见那个女人拧着一个狰狞的笑容,已然无神的眼睛牢牢地锁住了桌上那只小小的银镯,已经不动了。
“世子。”杨言身形一晃,一把接住了就要往地上倒的顾恒。
在越来越模糊的视线中,顾恒看见杨言脸上的神色终于一变,刚想咧咧嘴,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这下这丫头应该不是装的了吧?”昏迷前,顾恒十分不合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