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销原本是没将顾恒放在眼里的。在他看来,此人就是一纨绔公子哥,仗着祖萌混了几分军功,纵有几下子,也不足为惧。谁知这公子哥竟也不全是吃干饭的,不但先用绝顶精妙的箭术摆了自己一道不说,如今又用剑生接下了自己的“银蛇”,大惊之下,不由地心神不稳,全然忘了自己刚刚在那般紧密的箭风□□力消耗极大,方才的一刀与初初的一招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语。
如此一来,顾恒就有了可趁之机。他之前看胡销招式诡异,步伐蜿蜒,都作拟蛇之态,便大胆猜测二者必有相通之处。他一早就虑箭矢有限,怕王诚赶不及,是以刚刚一边射着箭,一边就将胡销的步伐冷眼看了个仔细,又在脑海中将其与刀法快速地做了一番印证,等的就是这一刻,谁知竟真成了。这也就是他心窍玲珑心思机巧,若换了旁人,在那般危急的情势下,能顾得一头便已是不易了,而他不但能摸索出些许关窍,还能趁着胡销一慌,凭着自己那一半的套路,盯准了“银蛇”的七寸不放,一口气连着接下了四五招,大大地出乎胡销的意料。
然而胡销毕竟老于江湖,最初的慌乱一过,很快便镇定了下来。他自知时辰无多,见顾恒似是对自己的拟蛇之态有所掌握,索性气息一变,持刀作剑,一扫之前的阴郁诡秘,出手间全换成了钟灵毓秀,刷刷连着几剑过去,杨言只来得及喊出一声“衡山剑法”,顾恒措手不及之下,“呲啦”一声,前襟就被划开了一道一尺有余的口子,若非他情急之下往后退了半步,又因天凉多穿了几件,几乎就要被当场开膛破肚了。
胡销见招式奏效,哪还容得他喘息,一套衡山剑法尽数施展开来,夹杂着些许挥之不去的阴潮之气,抢上前来就是一阵强攻。顾恒的武功本就不及胡销,所用的招式又走的是战场厮杀的实用路子,讲求一招制敌,虽精简有效,但毕竟缺少变化,碰上以灵秀机巧为长的衡山剑法,又功力不足,不免吃亏,一时间险象环生,竟比刚刚面对银蛇还要狼狈。偏他始终顾着身后的杨言,好容易一剑拨开胡销的一刺,脚下顺势刚要一退,只半步就自己生生止住了。眼看着胡销一招祝融观日已挑了过来,正欲咬牙硬接,忽觉握剑的手被一片温凉握住了,侧头便是杨言明媚如春日晨光的一笑:“我来。”
顾恒只一怔,便觉手背被轻轻一推,立时心领神会,劲随势走,长剑递出,穿上劈下,“当”的一声,便角度清奇无比地与那祝融观日的一挑撞在了一处。
“这是……”胡销大感意外之下一眼瞟见一旁的杨言,顿时就心里有了数,双眸一亮,“还道阁主武功尽失,此番见识不到闻名天下的九转逍遥剑法了,如此也好,就是不知你二人这般还能将这剑法发挥出几成?”
顾恒也不答话,轻哼一声,运劲一把将胡销隔开,而后手一松,便将长剑轻抛给了杨言,跟着反手就握住了那只久未持剑的手:“一起。”
杨言只瞥了一眼顾恒的手,便毫不犹豫地动了起来,顾恒劲力随即跟上,二人同握一剑,一个出招,一个发劲,就这般用九转逍遥剑法与胡销斗了起来。那胡销自诩江湖见识广博,却也是头一回见人这般配合。寻常同门之间哪怕修习的是同一套剑法,但因各人心思不同,若非将招式喊出,根本无法在劲招相分之下,做到劲随招发,招带劲走。而眼前这二人不但不发一词,而且之前看这公子哥也不像是会九转逍遥剑法的样子,偏生除了最开始的几招有些滞涩外,之后竟都能大差不差,虽终比不得一人流畅,但以九转逍遥剑法的精妙,竟足以将他拖住,实在叫人纳罕。
“莫非这二人真的能心意合一?”胡销暗暗咬牙。
其实他二人虽彼此相知,但心意合一倒还真不至于。能如此,实是因为二人制敌想法太过一致所致。顾恒也许不知杨言要如何拆招,但只一个眼神,便知道杨言最终要达成什么目的。是以二人一招出去,即便中间转换或有不到,但到关键处,顾恒一定能将劲力送上。何况二人方互许了心意,肌肤相触之下,比之旁人自然要敏感许多,哪怕杨言的手只偏了半分,顾恒也能立时察觉出来,马上跟着调整方向。是以最初几招的磨合一过,二人便很快入了佳境。说来也巧,那厢胡销一招回雁云波再接紫盖霞光,杨言这厢顺手就还了一招剑花簇簇月华清的花前月下,又剑锋陡转,长吟不止,划出了一幕琴瑟和鸣,两招中本就蕴含的绵绵情意无形中与二人的心境一合,威力竟比杨言平日一人时更甚,倒真似二人心意合一一般。二人心有所感,不禁相视而笑,眼波流转间柔情旖旎无限,几乎旁若无人。那胡销看在眼中,一时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一灰,心里一黯,嗓子眼便堵了一口咸腥,眼看着已难以成事,叹息一声,便欲遁走。谁知还未换招,远远地就听一声喊:“少爷!”跟着一排羽箭便刷刷而下,瞬间就将他圈了起来,待要往外突,那羽箭竟似长了眼一般,虽不取他性命,却无论如何都不肯给一个空隙。
很快,整齐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迅速就填满了逼仄的街巷。王诚一脚深一脚浅地奔在了最前面,抹了一脸的眼泪鼻涕,正要一如既往地扑过来一诉忠心,结果一眼就瞧见了自家少爷正与杨言双手同握一剑,姿势好不暧昧,待要猥琐一笑,杨言却已先一步将手挣了开去。顾恒尚自沉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