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寺在半山半山腰上,脚步快些,约摸大半日就能到了。
沿着一直走的那条路去,抬头正见云天寺在白云缭绕处。顺道拜访了下悬崖边上的那棵罕见的歪脖子松。一切一如往昔。
秋祭临近,一些百姓趁王公贵族还没有来,云天寺还未封寺,便携一家老小上山,祈今年五谷丰登,祈全家平安和美。
我望着前面路转角处,一个用红线在脑袋两边扎着两个小团子的女娃娃,肉肉脸蛋粉扑扑的,委实惹人想去捏一捏她的脸。
她一手牵着母亲的手,一手摇晃着几根路边摘的不知道是什么草的草,在那儿奶声奶气地数着步子,丝毫不觉路途的劳累:“九十九、一百、一、二、三、四……”
她母亲手中还抱着一个男娃娃,此时正在母亲的怀里熟睡着,不知是一路过来摇摇晃晃产生的困意,还是把姐姐一声一声的数步声当成了摇篮曲。
我见他如此歪着头,香甜的睡着,不知道醒来的时候会不会落枕……
茂密的树洒下的树荫挡住了炎热的阳光,同时树叶也被照射成嫩黄与新绿交织的颜色。
眼见着她们要消失在前面的转弯角处,我快几步赶上去,正看见那位粗布衣的妇女松开女儿的手,想拖一拖手中的小娃娃,好抱得更加稳当一些。
没有了母亲的束缚,那个女娃娃刚好忽见不远处有一棵好看的草,便蹲下身子去摘。可是不论怎么努力,短短的小手好像始终和那棵沾着亮闪闪露珠的小草有一段距离。
女娃娃向前挪了挪身子,又挪了挪身子,闭着眼睛用力地向前伸着手,小手马上就要碰到小草了……
“小心!”她脚下忽地一滑,我不由失声叫出,下意识赶忙过去拉。
然纵使我已经努力冲过去,小女孩却始终像那根沾着亮闪闪的露珠的小草,仿佛近在咫尺,但还是够不到。
女娃娃的母亲仿佛吓傻了,一面想放下儿子去接女娃娃,一面又不知道将圈着她脖子的儿子怎么办。她急得抱紧了儿子,绝望地想拼命用目光捉住正在失去平衡的女娃娃。
一切发生得太快,我最终还是没有赶上。但是女娃娃此时却平安无事。
我呆呆地注视着眼前这个男子,眼前之人,像是隔水波粼粼的湖水,云雾中那黛色的连绵远山,一双黑色的如深潭眸深不见底。
女娃娃也被吓到,举着小拳头不停揉着眼睛里面的泪水,张大嘴哇哇地哭起来,一只手却还是攥着那些不知名的草儿,好像宝贝似的。
女娃娃的母亲一面忙不迭鞠躬感谢那人,一面空出一只手,一面拍着女儿的背,安慰着自己的女儿。
没来由的,我想起昨天晚上拿只一下一下不厌其烦地轻轻拍着我的背的手,是现实,却虚幻得像梦境;是梦境,却真切得像现实。
沉浸在思索中,我举在半空中的手愣是半晌都没有放下,醒悟过来的时候,着实有些尴尬。然而二十多年的光阴没有磨去我的棱角,倒是磨厚了我的面皮,我不动神色地缩了回来,自然并且自然。
我清咳一声,走过去,摸了摸女娃娃的脑袋,向那人道:“在下白玖,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他细长的眼睛眯了眯,表情有点难以分辨,缓缓道:“闻休。”
崇天景命,永保无疆之休。休者,福祉也。
真是好名字,我心中暗赞了一声。
我冲他笑了笑道:“若不是你,我恐怕赶不上救这个女娃娃了,多谢……”
他看着我,仿佛在从我脸上找什么东西一样。如此被看了一会儿,也怪不好意思的。我先是自我反思了下,觉着并没有说错什么话。又摸了摸脸,应该也没什么脏东西。
“不谢,”没等我问什么,他那寻找的目光忽然消失,只是如此淡淡道,“举手之劳。”
我们一道告别了那个村妇与女娃娃,临走时,我终于如愿以偿地捏了一把女娃娃的脸,果然如意料之中的柔软。
我走的不慢,于是自然而然地跟闻休同路了。
“你也去山上祈福?”他问到。
“啊?”我先是为自己迟钝的反应惭愧了一把,于是简单答道,“看望一位长辈……”
“嗯。”他点了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
我默默扫视了一下闻休的衣着,一身黛色的秀流云纹的衣裳,压边压得甚是不着痕迹,布料好像也不错,绣工也不错……
一般不是地主,也穿不上这样的衣服,但闻休气场实在跟地主八百竿子,外加一百杆子也打不到一处去。我估摸着大约是个商人。
可能我走神走得厉害,才发现自己的脚步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慢了下来。后面那母子三人竟然都赶了上来了……
我悄悄偷看了一眼闻休,他速度也是不着痕迹地放得很慢,和我并排走着,也没有提醒要我我走得太慢的意思。
注意到我的目光,他看向我,用不知道算不算关切的语气道:“累了?”
我刚忙摆手,不好意思地用手蹭了蹭鼻子道:“没有……方才……有点走神……”
我觉得闻休着实亲切,如此公子,大约我桃李春风未婚的姑娘十有都吵着要许配给他吧。若是换个沾花惹草的主,估计家中大小夫人手来手能绕着京城跳个绕圈圈舞吧……
“公子甚是亲切,想必家中的夫人也贤惠呢……”我随意找个话题,来顺路表示下我的称赞之情。
“我未曾娶亲。”他的语气没什么波澜,看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