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乡,不同于北方的宏伟壮观,这里风景秀丽,有着悠悠韵味,似行走在水墨山水绘中。远远望去,山是螺子黛一般的颜色,掩在云雾之中,山非连绵之景,却是似岛一般立在水里,有文人游江,饱览南风,极兴之至,立于船头,吟道,“白银盘里一青螺”。
到处可见罗衫美人,吴侬软语,微凉的青石板,各式各样的小桥,小小的乌篷船黑白分明,像一只只燕子,轻巧的掠过流水。
杏花烟雨江南。
吴仙镇
“快点,打酒去!”郑淮一身酒气,骂骂桑桑的,将一个酒壶扔到婢女绿屏身上,婢女一身粗布兰花布衣,在郑淮看不到的角度暗暗翻了个白眼,拖长了音调,显得很不情愿,“是。”
郑淮自然注意到了,他虽然喝醉了,眼神却还没有不济到那个地步。他更燥了,伸手指着那个婢女,破口大骂道,“瞪什么瞪,你等着我去请你呢,啊?!”
眼看着郑淮摇摇晃晃,就要上来踢她一脚,婢女往旁边一躲,嘀嘀咕咕了一句,“是,老爷,我知道了。”就拎着酒壶下去了。
绿屏没有直接出府打酒,而是一转身走进了郑府的后院深处,越往里走越显得枯木荒凉,渐渐人迹罕至,地面上是稀稀疏疏的草,没有任何的地砖,一个简陋的围栏粗粗一扎,就是一个破落的小院。
这里显得与外面格格不入,似乎有无形的结界阻隔一样,夏绿朦胧,蝉音抖抖,都与这里无关。
过于荒凉,倒显得分外安静,安静到可以听见哗哗的水声,与棒槌捣练的声音。
绿屏不屑的撇了撇嘴,扭着腰颇为嫌弃的走进了小院。
院里,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正在卖力的洗衣服。在她的身边,横七竖八的放着许多大大的木盆,里面有许多颜色的粗布缁衣,蓝花的,灰色的,褐色的……
少女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单衣,很不合身,领口有些大,露出纤瘦的脖颈与锁骨,衬的她有些弱不经风,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在空气中。
听到动静,少女抬起头,巴掌大的小脸,尖尖的瓜子形状,皮肤白皙的过分,似乎可以看到白的透明的皮肤下面细细的血管。薄而小巧的嘴,没有什么血色,眉毛细而平,看上去很是清秀。但当你的目光扫到她的眼睛时,你就会忽略一切。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像猫儿一样,清澈透明,又微微透着平静,像是能看透一切一样。在这双眼睛面前,人们无处遁形。
绿屏愣了两秒,又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恼羞成怒,她恨恨地啐了一声,将手里的酒壶朝少女的方向一丢,“等会把衣服洗完去打酒去,一醉阁的,老规矩。”
酒壶直直飞进离少女最近的大木盆里,那盆里还有脏污的皂角水,溅出水花来,湿了少女一身。少女的肩头完全湿透了。
绿屏双手叉腰,冷嘲热讽道,“真是没用的东西,连一个酒壶也接不到,果真是下贱皮子,什么也不会。”
少女沉默着将酒壶捞出来,半阖着双眸,长长的羽睫挡住了她的视线,绿屏没有看到她的眼神,依然趾高气扬,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喂,把我家阿全的衣服好好洗洗,洗干净点,听到了没有。”
少女越过身子,伸出白藕一样脆生生的小臂,拿出离得稍微远些的木盆里的一件灰色的衣服,还没有洗,是干的。她静静地看着绿屏,“我不洗男人的衣服。”
“嘿,”绿屏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睁大了眼睛,声音拔的又尖又利,“你算什么东西?连个娘也没有,夫人也不待见,你以为自己还是那个郑家大小姐啊,也不看看现在这是在哪,连下人也不会住的地方,夫人偏偏赏给了你,还糊涂着哪,老实洗你的衣服才是正经。”
一口气说了一大堆,绿屏的心里舒坦了许多,她对着少女哼了一声,从鼻音中明明白白的传递出她不屑的意味。
少女还是静静的坐在小杌子上,不卑不亢,举着那件臭烘烘的衣服,一双眼眸平静无波的看着绿屏。
明明是她坐着而绿屏站着,可绿屏就是觉得从心里传来一口气提不上来,像是有无形的压力一样,憋屈得紧。
绿屏一跺脚,咬咬牙道,“反正,你洗也得洗,不洗也得洗,不然,就别吃晚饭了。”说罢,她像是气恼,又像是逃避,走的飞快,转眼就消失在少女的视线里。
少女举着衣服,面无表情,一直到绿屏的人影都不见了,还是默默举着。微风轻柔的吹拂她的发丝,飘散于她的面部,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
吴仙镇,位于嘉兴桐乡,这里河流纵横交织,乾国运河依镇而过。是南方通向北方的必经之镇。常常有南北方的客人在此歇脚,给这个小镇带来了不一样的生机与活力。
杏花酒肆
“店家,给我来一壶酒。”一个爽朗的声音传过来,人未至声先到,下一秒,一只手掀起细竹帘,露出一张清俊的脸。一位青衣男子走了进来,他身穿青白箭袖,足蹬软皮祥云靴,英气逼人,不少戴着幕离的姑娘都悄悄打量着他,就连靠近酒肆的街边,莲步轻移的妙龄女子,也稍稍抬起了手里撑的油纸伞,露出一双含羞带怯的眼睛。
“好嘞,”店家是个年过半百的男人,一脸忠厚老实的样子,但不同于北方大汉的粗犷,他仍是南方人的体格,生得白净,慈眉善目。“请问客官喝什么酒?”
“在下初来乍到,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