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张楚有些不解,那亭长解释道:
“如今这广安乡,有几个不知广安里张楚大名!为长者还债,与那恶霸赵豹赌斗,如此侠义之举,乃我辈楷模!”
别说,这倒提钢刀的亭长此时面带一副神往之色,还真有点游侠风范。
其实如今的大汉,游侠和泼皮,往往就是个共同体。
真正能时刻秉承侠义精神,不仗势欺人为祸乡里的,少之又少。
平时除了在自家就是在纸厂,活动轨迹虽堪称两点一线,但自己是个什么名声他还是很清楚的。
这两个月,广安里那些老乡们虽从没当他面说过一句难听的话,但背后都在讥笑他疯了。
那些扎堆玩耍的稚童,见了他更是会对着他笑喊“癞蛤蟆”“扒皮郎”之类绰号,小孩子家懂些什么,还不都是从家里大人那里听来的。
不过既然人家亭长大人这么给面子,一记既响亮又舒适的马屁拍上,张楚当然没有拆台的道理。
“义之所在,岂容退却。”张楚敛眉沉目,凛然有大侠风姿。
那亭长闻言露出一副深以为然神色。
见气氛有所缓和,他便开始向张楚诉苦:
“不过就算是尊驾,也当约束好属下。这兄台也太性急了些,凡事总要讲个先来后到不是,若非我潘阿牛还算机敏,用手臂勉强挡住,被他一脚踢在胸口,怕是要当场吐血。”
张楚不知冲突原委,不过听他刚才去搬救兵时嘟囔的那些杂碎话,也知道他恐怕说了些不该说的。
果然宋季闻言冷笑一声:“你那污言秽语,污了我耳朵,没要你狗命就算客气。”
“你!”虽说眼前形势不妙,但被宋季当着属下和好友们如此谩骂,潘阿牛脸上也立刻挂不住。
张楚笑道:“尊驾莫要生气,我这兄长什么都好,就是打并州来的,和胡人相处多了,脾气难免暴躁。当年他曾一怒之下,单枪匹马手杀十余歹人。”
潘阿牛不知深浅,听张楚这番牛皮,想起刚才那将自己踹飞的脚力,不由咽了下口水,刚有抬头趋势的愤怒小火苗,硬生生给吓了回去。
天下勇武出凉并,这可不带半点虚言,长期和蛮子争斗的凉并二州,能打的汉子太多,真可谓凶名赫赫。
不过张楚这番隐含威胁的话,多少也让那亭长有些不爽。
若真因这一句话便退缩,传出去怕是会被人耻笑,他阴沉着脸没有应声。
张楚见状笑道:“我当下还有些事要处理,得带人赶回家中,今日难与尊驾一同饮酒高歌,但这买酒钱一定要收下。”
说着,掏出一串钱扔去。
潘阿牛一把接在手中,入手分量顿时让他一惊,定睛一看,是沉甸甸的一贯钱!
他一个小亭长,虽说平日也有捞钱的法子,但少之又少,就他那不足方圆十里的小辖区内,哪有那多少盗贼可抓,能够动手脚的贼赃那就更少了,至于常年没人入住的亭内驿舍,不提也罢。
主要还是靠那不过斗食的微薄俸禄过日子,半钱半米折算下来,一个月总计不足千钱而已,按照他的花销,也就糊口而已。
这一贯钱,别说喝顿酒了,足够几人大吃大喝好几天。
张楚这番含威带利的举动,立刻让亭长大人再没半分火气。
有这一贯钱作台阶,不但他身后亭佐、求盗两个下属不会有意见,就是那两个平日一块陆博的泼皮,也不会有半分闲话,恐怕还得舔着脸来蹭吃喝!
亭长大人拿了钱,当即向宋季拱手道:“原来是杀过蛮子的好汉,别说那一脚无碍,就是踢在胸口,我潘阿牛也受得。”
这话多半是假,但也有几分真,凉并之人,尤其是上阵杀过蛮子的,极为关东人所敬畏。
宋季对这亭长没半分好感,冷着脸道:“以后别再来这里。”
潘阿牛闻言顿时有些不爽,但手中还拿着张楚扔过去的那一贯钱,只能忍气道:“既然兄台维护这相好,我以后不来光顾她便是。”
听到这话,张楚不由看了眼那已反身回屋哄孩子的妇人,远来真是个半开门的娼户。
不过看这连墙壁也已经东倒西歪的小院,张楚到也没有任何鄙夷,这年头世家豪族、宦官子弟争相鱼肉百姓,兼并之风愈演愈烈,平民百姓多半穷困潦倒,哪有生计可选。
风波平息后,潘阿牛赶紧带人告辞,被一堆大汉围在中间实在太尴尬。
张楚目送几人离开后,也打发郭仲等人去路口等候。
见众人都已离去,张楚来到宋季身前沉声问道:“你怎么打算?要不要带回去过日子?”
宋季看了看那怀抱孩子的女人,叹息道:“若是我婆娘,定然要带走,可她恐怕还是留在这里为好。”
“怎么?”张楚有些不解,宋季分明刚才还不让那潘阿牛再来。
为难片刻,宋季深深看了张楚两眼,这才说道:
“我只是赵家食客,若要离开,赵家也没法阻拦,李五却已在赵家卖身为奴,虽想和这妇人过日子,却也不可能。”
“你是说,这是李五相好?”张楚闻言苦笑,终于他娘弄清状况了,“听你意思,李五是真想和这妇人过日子?”
“不错,可李五……”宋季犹豫道。
“不就是没个自由身,奉上十万钱,我不信赵家还非把他攥在手里。”
宋季闻言目中有一丝惊异,却也另有一丝了然。
很快又听张楚咳嗽一声道:“不过这事终究还得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