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衡气咻咻地站在门口,他头上冒着热气,鼻子尖上戳入缀着几颗亮晶晶的汗珠,眉『毛』怒气冲冲地向上挑着,嘴却向下咧着。他身上的玄『色』澜衫,自领口处便被解开,『露』出里面雪白的锦帛里衣,腰间的荷包松松垮垮的胡『乱』系在革带上。他倚靠在门框上神『色』晦暗不明,定定的看着宋如是。
宋如是被他这模样唬了一跳,李衡平日里最是潇洒肆意,便是神『色』当中都带着几分的不以为然。平日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如今蓄满了怒意与不甘。他微微垂着脑袋,眼睛向上跳着斜睨着她。
宋如是被不同寻常的李衡吓了一跳,她连忙扯过锦被盖在身上。哪里知道她这个防卫『性』的举动,更是惹恼了李衡。
李衡原本倚着门框,待瞧见了宋如是的动作。他冷笑了两声,颤颤巍巍的关上了房门,又晃晃悠悠的朝宋如是走来。他一把扯开宋如是身上的锦被,挑着眉『毛』笑道:“你竟如此怕我?”
“你喝酒了?”一股浓烈的酒味直冲鼻端,再瞧李衡眼睛发红,脸颊之上也有两团红晕。宋如是心知他这是借着酒意,来这里挑衅。她倒也不敢贸贸然的惹怒他,只能先捡着旁的话先打发着时间,或许待会酒醒了,他就会走了。
“对,我是喝酒了,但又与你何干?”李衡俯下身子,敞开的澜衫一角,正垂到宋如是脖颈处。李衡似是并未察觉,只面带挑衅看向宋如是。
“你醉不醉酒,自是与我无关,但你似乎进错了房间,我如今要睡了,你也早些歇息吧。”滑滑软软的料子在宋如是脖颈处随着李衡的动作,一直在『荡』漾。宋如是覆又躺下,裹起了锦被,只留给李衡一个黑漆漆的后脑勺。
“你这女人到底有没有心。”默了片刻的李衡突然暴怒起来,他粗鲁的拉起宋如是,把她的脸怼到自己面前,歇斯底里的喊道。
“你杀了我两个丫头,又毁了我一个丫头,我倒是要问问你有没有心?”宋如是看着李衡咄咄『逼』人的面孔,气不打一处来。明明是他步步紧『逼』,如今自己反倒成了无心之人,她拧着眉『毛』对李衡怒吼道。
“不过是两个丫头,你若是喜欢我再给你买回来几个不是一样。不过是伺候人的小丫头,东市里面,即使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宋如是的声音一大,李衡的火气反倒小了些,他眼中闪过一丝『迷』『惑』,似是不能理解宋如是的怒火从何而来。
“自然不一样,我若是杀了你最得力的小厮,然后再还赔给你两个,你可愿意?”宋如是怒道。
“若是你杀光了我的小厮,我也不会介意的。”李衡的口气较之前已柔和了许多,他不明白宋如是为什么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许久,就像宋如是也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轻描淡写之间就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这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你从未把任何人放在眼中,你一念之间便能决定下人们的生死。但你有没有想过,她们也是爹生娘养的,谁的『性』命都不该被如此剥夺。咱们现在就说冬雪,她被毁了清白,怕是一生都不能再嫁人了。她没招谁,没惹谁,却落得了如此下场,你说她该找谁说理去?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你,若是没有你,哪有这么多的悲剧。”宋如是原本打算温言软语的把李衡给劝走,奈何说到几个丫头身上,她气便不打一处来。
“你当没有我,她们便会平安喜乐一辈子了吗?她们不过是一纸卖身契卖了自己之人,身体发肤早就不属于她们自己了。生死存亡皆系在主家身上,莫说尽心伺候主家原本就是本分,便是主家让她们去死,她们也不得不死。你这蠢女人,话本子看多了吧,你睁开眼睛去瞧瞧外面的世道去。”李衡怒火又起,他从未听人说过如此愚蠢的话,这个女人的脑子里面怕是装满了浆糊吧。放着好好的正妻嫡氏不当,偏在这里充什么江湖游侠。
宋如是自从离开了庆阳府后,便添了一个『毛』病,那便是每日里必须得燃着蜡烛方能入睡。
所以她屋中亮着一盏小小的蜡烛,角落里的楠木柜子和窗台前高大的胭脂木高案,在微弱的烛光下显得光怪陆离,失去了白日里的模样。而高颈瓶里的芙蓉花也失去了往日里的清香味道。
这屋中的一切突然间的让她陌生了起来。她刚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这屋子极为熟悉似是在哪里见过,细想之下却从未来过。
现在她终于明白过来,这屋中的每一处布置都极为合她的心意,所以她一时之间才会觉得眼熟。这里从来都不是她的家,而且囚禁她的地方。她突然意兴阑珊起来,她不屑的看着李衡,嘴角甚至带出了一丝笑意来。
“我不管外面的世道是如何,她们都是我的亲人,如今因为你,我四个丫头已失了其三,你竟然还在这里给我讲什么世道?”
“我如今便要你瞧清楚如今的世道。”李衡用力把宋如是扯入怀中,神态肆意的看着她。
她这般安静躺在自己怀中,光滑高洁的额头,让人沉醉其中的双眼,挺翘的鼻子,还有柔软的红唇。她面上的每一处,他都细细看过。她笑得时候,嘴角会『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来,旁人瞧着也觉得心旷神怡。
她生气的时候,眉头轻轻拧着,原本的远山眉上便聚上了一层雨云,而如同湖泊纯净的眼睛里则会泛起一圈圈的涟漪来。那涟漪一圈圈的散开,一道道波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