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三刻,郎中立在后院,面前是西厢房,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叫嚷声。
“我的儿……我的可怜的儿……我那重伤未愈的儿呐……如今竟是又牵扯到了这桩事情里头……真真是苦命的儿呐……”老夫人席地而坐,盘着双腿,一边拍着大腿,一边高声哭嚷。
郎中的耳朵眼儿又嗡嗡作响起来,他心里头直把穿云从头骂到脚,这厢才觉得嗡嗡声略微小了一些。
“我的儿……为娘早就告诉你……无事莫要去招惹女人……结果你偏偏不听……如今可就出了这桩事情……芸娘这贱蹄子每日里妖妖娆娆就没有个丫头的模样……偏偏你把她抬举起来……如今就出了这桩丑事……”
“老婆子命苦……年轻的时候死了相公……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又眼看着你考取了功名……原想着就能过上两天好日子了……谁知道竟是又出了这许多事情……这简直是要了老婆子的命啊……”
郎中面色凛然,化掌为拳,强自忍耐,方才勉强克制住让老夫人闭嘴的冲动。
他看向一旁的秀才,口中冷声道:“劳烦把老夫人请到前院去,不然只怕会误了这位姑娘的身子。”
“什么?郎中的意思是,老婆子竟然会误了这贱蹄子的身子?她莫不是什么金贵的人儿不成?老婆子现在就告诉你,这贱蹄子不过是签了卖身契的丫头,即便老婆子现在宰了她,她也是白白死了一回。”老夫人愈发提高了音调,口中高声嚷嚷道。
“母亲!您且住口!”秀才忍耐不住,出言呵斥道。
老夫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秀才,简直不能相信这般无情的话竟是出自自已亲手养大的秀才口中,她面露悲伤,眼睛一瞪,登时落下一串眼泪来,“我的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莫不是如今就嫌弃母亲碍事了吗……”
老夫人神色极为悲痛,她颤颤巍巍站起身来,脸上的皱纹似是突然深刻了许多,她说话间,混浊的眼眶当中又落下了一串泪珠子,“既然你这般嫌弃母亲……那老婆子倒不如现在就找你爹去……”
老夫人的身形突然灵活了起来,她对准了西厢房的门柱没头没脑的就冲了过去。
她即便太过灵活,也不过是个老太太而已,所以她还没到门柱前,就被秀才拦了下来。
秀才的脸色并没有比老夫人好到哪里,他压低了声音,几乎咬牙切齿道:“母亲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要让一整条街坊都知道咱们家里头这些破事不成?”他凑近了老夫人的耳朵,口中又说道:“母亲究竟是在帮我,还是再害我!母亲难道不知道这芸娘身上的伤势从何而来?若是被人听到三言两语,只怕你儿子的前程就要完了!”
老夫人瞪着眼睛,眼中泪水滚来滚去,最终却是又回到了眼眶深处,她扶着门柱,口中哆哆嗦嗦的说道:“老婆子如今老了……坐了一会儿……就觉得头晕……老婆子要赶紧回屋躺上一会儿……”她颤颤巍巍又摩挲着门柱一路下了台阶,经过郎中的时候,竟然一脸慈祥的说道:“还是劳烦郎中多多费心才是……芸娘这丫头也是个可怜的……”
老夫人慢慢腾腾的经过郎中,又开口唤了一声桑叶,那桑叶很快就飞一般的赶了过来,低着头扶着老夫人径自去了前院。
这两人方才到了前院,就传来一声极为凄惨的叫声,郎中听了一耳朵,像是桑叶的声音。
“家里头事情有些繁多,郎中莫怪。”秀才先前吃了郎中的方子,这鼻子上的伤很快就痊愈了,于是对待郎中倒很是尊敬。
郎中点了点头,随着秀才进了西厢房。西厢房里头案几,床榻,香炉一样不少。
进了厢房,靠墙的床榻上躺着一人,郎中远远看去,只瞧着芸娘呼吸平缓,想来一时也没有大碍。
“郎中,这芸娘昨夜不知怎地,睡梦中突然发了癔症,竟说有人要害她,又拼命的拿着棍子,四处挥打,竟是拦也拦不住。结果闹了半宿,反倒是伤了自己。”秀才低声解释道,他语气轻柔,又时不时的看向床榻上的芸娘。
郎中点了点头,又去看这屋子里头的布置,最后看到案几上的油灯,不由出声道:“这油灯为何用的棉籽油?”
秀才轻叹一声,面带无奈道:“芸娘平素里最是节俭,因着此事吾也说过她几回,但是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芸娘就是这般的性子,吾也只能由着她了。”
秀才说话间,郎中已走至床榻前,他俯身看向芸娘,只瞧着她脸颊涨红,若是细瞧,就能瞧见那一道红一道白的巴掌印儿。
郎中专心看着,一旁的秀才却是面色一变,口中急忙解释道:“这芸娘说来也奇怪,她发了癔症之后,总说有人要打她,偏偏动手的是她自己,吾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实在拦她不住,最后还是趁着她精疲力尽之时,制服了她。”
郎中此番并没有点头,只口中不咸不淡的说道:“这芸娘之前可曾发过病?”
秀才先是摇了摇头,口中又不确定的说道:“先前这芸娘并非暖床丫头,吾并不知晓,只是跟了吾之后,吾并没有发现她有发癔症的旧疾……”
郎中这才点了点头,口中奇怪道:“这便有些奇怪了,怎地先前无事,就昨夜突然发了癔症?她昨夜可是经历了什么事情?”
“昨夜并无事,芸娘也好端端的,还与吾说笑了半天,不然也不会吓了吾一跳。”秀才接口道。
郎中听着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