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思索间,那小伙计来财已经自顾自的进了屋子,他小心翼翼的把那木盆搁在屏风后头,又轻手轻脚的从里头绕了出来。
“饭呢?”郎中理清了思绪,于是面色越发难看。
“小的这就去催。”小伙计来财接口说道,趁着郎中火气酝酿之际,急吼吼又小心翼翼的出了屋子。
“郎中,你今日是怎么了。”石娘从隔壁间出来,正瞧见脸色阴沉的郎中立在门口,于是一脸关切道。
有句话叫做,不可为外人道也,说的就是郎中此时此刻的心声。他总不能大剌剌的说出自己生气的缘由是因为石娘多看了路人两眼。他也不能说自己是因为小伙计动作慢了,若是这样的话,显得自己忒不大气,太过小心眼儿。
郎中左思右想,又不能一直晾着石娘,于是最后只得冷邦邦的撂下一句,“方才那青骢马又在后院尥蹶子了,真是让人烦扰。”
郎中自认为这理由找的不错,于是心中满意,面上依旧一副担忧模样,口中又嘟囔着:“只是不知这青骢马这般狂躁……不知会不会误了行程……”
石娘“噗嗤”一声,大剌剌的笑道:“这马儿哪里有不尥蹶子的?”
在石娘大惊小怪的眼神当中,郎中落荒而逃,他急急忙忙进了屋子,回手关门,唯恐被石娘发现一丝的异样。
他在屋子里头转来转去,心中实在不痛快,于是走至窗前,索性开了半扇窗,无聊的看向外头。
他这房子正对着方才那条街,于是窗户一开,那街上的一切便一览无余。如今怕是已到了夜半时分,街上行人渐渐少了。偶尔有几个醉酒的书生,口口声声怀才不遇,渐渐的向着街口而去。
还有那揽着小娘子肩头的商贾,正用油腻的大手,在小娘子脖颈处摸来摸去。小娘子一身红衣,面似薄纱,只垂着头娇笑着,显见是做惯了此事的。
欢声笑语,怨声载道,一东一西,各自去了。
那繁华之处,既有那鲜衣怒马衣香鬓影的豪富美人儿,自然也有那衣不蔽体头插草标的人下之人。
对面那酒楼门口的屋檐底下,跪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小丫头身上穿着件儿袖口已到肘间的绿衣裳。那衣裳紧紧箍在身上,她胳膊肘细的像是竹竿,那黑漆漆的手腕看起来,简直不盈一握,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被瘸折了。
所谓医者父母心,郎中虽说是阅人无数,但是瞧见那一直发抖的小丫头,心中未免生出一丝同情来。
但想到前途渺茫,他只得暗叹一声,生而为人,同处炼狱,谁人又比谁人好到哪里去?
想归想,他终归又多看了那小丫头一眼,小丫头头发乱哄哄的,只在头顶扎着个辫子。辫子上头又插着一个草标,随手在田埂之间,匆匆之间拔下的草,就决定了小丫头的命运。
那小丫头小小的手上满是污垢,她两只手交叠在一处,浑身微微的发起抖来。
“在这繁华之地出没的未必都是良善之人”,郎中刚想到这里,就从酒楼里头出来了个醉醺醺的商贾。
那商贾四十多岁的模样,他身材矮胖,肚子上似是倒扣了一口大铁锅,行走间歪歪斜斜,显然已是醉了。
他醉醺醺的时候出了酒楼,不知怎地突然瞧见了那头插草标的小丫头。小丫头跪倒在地微微发抖的模样,似是吸引了他。他摇摇晃晃走至小丫头身上,伸手挑起了小丫头的下巴。
立在窗口的郎中这才瞧见了那小丫头的模样,只见那小丫头小小的脸上,一双眼睛却是黑白分明,似是天上闪烁的星星。
那商贾突然笑了起来,声音当中透着满意,郎中的一颗心却是不知不觉当中提了起来。
郎中脸色铁青,不错眼的看着那形容猥琐的商贾。这商贾的龌龊想法,他就是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出来。
只见那被商贾挑起下巴的小丫头抖的更厉害了些,她肩膀发抖,一双眼睛里面,慢慢的蓄起了泪水。晶莹剔透的泪水像是春日里初融的河水一般透彻。
“这小丫头倒是不错……”商贾高声笑了起来。
“我……我……我……”小丫头像是被吓得很了,紧张之余,竟是再说不出别的字来。
她这话音刚落,那边突然斜刺里冲出个黑影出来,那人抡起胳膊,对着小丫头小巧的脸颊,狠狠掴了两下,“你这贱婢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竟然敢对着大老爷自称“我”?我瞧你这是想死!”
小丫头捂着脸颊,眼中的泪珠子连成一串,争先恐后的落了下来,她惊慌恐惧的模样,又挑起了那商贾的兴趣,他随手推开身旁那人,口中斥道:“张大莫要吓坏了这小美人儿……”
商贾说着,伸手拂过小丫头的脸颊,口中啧啧说道:“莫要哭了,这张大素来粗鲁,此番吓坏了你,我回去之后定然狠狠罚他一番。”
小丫头仰起脸来看向商贾,面上隐隐有感激之意。
郎中在一旁看的怒火中烧,那张大生得五大三粗,一脸的凶狠,看向小丫头的目光像是一头恶狼。
郎中一眼看穿了这两人的把戏,心中不由激愤起来,他握紧了拳头,心中这两人着实可恶,竟是用这种拙劣的把戏来哄骗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
郎中怒火中烧,恨不能立刻去把那二人暴打一顿,他思索了一番,周全了计策,待要冲下去。下面的事情却又有了转机。
那商贾和蔼可亲,恶奴张大却是愈发的凶神恶煞,他冲着小丫头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