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清梦,冗长繁琐,终归醒来。
萧氏从梦中醒来的时候,腰下发凉,低头一瞧,自腰以下,竟浸在澡盆当中。
澡盆里头的水,混浊不堪,隐有臭味袭来。萧氏待要掩住口鼻,手腕剧痛,不能活动分毫。她仰头一瞧,一双手被人高高吊起,另一端则系在房梁上头。
萧氏初醒之时,混混沌沌,如今腰下有水,头顶垂绳,她登时从茫茫然的混沌当中清醒过来。
她四下打量,只瞧见自己身处一间幽暗的屋子当中。屋子当中空空荡荡,进门处摆着一只案几,案几上头搁着个黑漆漆的油灯,东边糊窗户的宣纸破了一个大洞,露出外头黑漆漆的夜,像是巨兽的眼睛,阴恻恻的看了过来。
萧氏急忙移开目光,除了那案几,这屋子里头竟是空无一物。萧氏心中发慌,腰下更觉冰冷刺骨。
她双手被束于绳索当中,腰下又浸在水盆当中,脚尖着地,不过盏茶的功夫过后,萧氏就头顶冒汗,脚底冰凉。她头上的汗珠子落在澡盆当中,于是混浊的水中,就开出了涟漪。
时光漫长,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萧氏坚持不住险些昏厥过去的时候,屋门“吱拧”一声,一个大汉端着个木盆走了进来。
萧氏抬头去瞧,只见那大汉身穿棉衣,头戴棉帽,生着满脸的胡须,身材高壮,看起来甚是彪悍。
“你是何人?”萧氏浑身发冷,面色惊恐道。
那大汉充耳不闻,只端着木盆直直走到萧氏面前,他也不理萧氏,垂头把木盆里头的东西一股脑的倒进萧氏身下的澡盆里头。
萧氏心中好奇,不免低头一瞧,只这一看,引得她连声尖叫,只见大汉端着的木盆里头竟是盘旋在一起的黑漆漆冷冰冰的毒蛇。
那毒蛇满满登登盘旋在木盆当中,随着那大汉的动作,毒蛇一团一团的涌进澡盆当中,随即没入到混浊的水中,登时不见了踪影。
萧氏头皮发麻,忍不住发起抖来,她甚至感觉到,有冰凉滑腻的毒蛇顺着小腿缓缓上她腰间爬了过来,那冰凉滑腻黏糊糊的毒蛇贴在她冰冷的腿上,蜿蜒而上。
她惊吓之余,高声尖叫。尖叫声一起,突地被温暖的手掌捂住了嘴巴,还未出口的尖叫声登时入了肚子,她肚子咕咕噜噜响个不停,但她此时哪里还能顾得上这个。她浑身发抖,心中惊慌,只恨不能立刻逃出此地,但是她偏偏被困于此,半分也动弹不得。
大汉眯着眼睛,冲着萧氏一笑,口中又“叽里咕噜”说了一长串话。
萧氏惊起了一身的白毛汗,只因为这大汉口中之言,她竟是一个字也听不懂。
她平生从未如此害怕恐惧过,于是惊慌失措的看着大汉。这一看不要紧,她这才发现这人的眼珠子竟不是黑色的,而是一种近乎于土黄色的褐色。
那大汉瞧着萧氏不再挣扎,似是平静了下来,他这才放开了手,冲着萧氏笑了一下,又指了指外头,口中“叽里咕噜”的又说了一串话。
萧氏浑身发冷,她顺着大汉的手指看过去,只瞧见外头黑漆漆的夜色,还有案几上头暗淡的油灯。
“这里究竟是哪里?”萧氏腿间那滑腻的毒蛇盘旋向上,已至萧氏腰间,它似是停了下来,只缠在萧氏腰间,缓慢的移动着冰冷的身子,慢慢的吐着信子,发出“沙沙”的声音。
萧氏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她不敢低头去看,只紧紧咬住了牙关,好不容易吐出这几个字,而后带着惊慌又带着几分期待看向那大汉。
大汉随手把木盆倾覆,于是盆中的毒蛇全然落在萧氏澡盆当中,他冲着萧氏摆了摆手,突然咧嘴笑了,之后他又指了指外头,接着就提着木盆径自出门去了。
大汉关门的瞬间,雪花乘风而来,飘飘洒洒落在门口搁着的案几上头,油灯忽闪忽闪,灯光发灰发暗,似是虽是要灭,屋子一暗,又冷又黑。
萧氏怔怔看向门口,一个不防,胳膊发痒,她低头一看,一条硕大的毒蛇,约莫有杯口粗细,缠绕在胳膊上,正冲着萧氏吐出红通通的信子。萧氏血冲上头,眼皮子一番,终于晕了过去。
雪花落在案几上头,缓缓的化成了水,数瓣雪花,尽皆化为水珠,一颗颗的沁在黑黝黝的案几上头,像是油灯落了泪。那油灯忽闪了几下之后,又亮了起来,屋子当中又有了亮光,照在萧氏煞白的脸上,照在破了的窗户纸上透出的漆黑的夜上。
相隔数千里的益州城中,太阳高照,恍的人睁不开眼睛。春花手搭凉棚,立在院中,也不知在瞧些什么。
直等到院门被人推开,她急吼吼的迎了上去,看到相携而来的郎中与石娘,她面上带笑,但眼睛当中的笑意却是暗淡了下来,“你们二人今日倒是回来的早。”
郎中肩上背着个硕大的包袱,一手揽着石娘肩头,眼神锐利,春花眼中的失落自是逃不出他的眼睛,“三爷怎地还没来?”
“明明说好的……谁知他又做什么去了……”春花口中嘟囔着,一个抬眼,正对上郎中满是笑意的眼睛,于是硬生生的转了话头,“谁等他了……奴婢不过是在晒太阳罢了……”
“可不是嘛,三爷没来,姑娘定然心凉。这心一凉,身子就觉得冷飕飕的,所以才会在盛夏时节,立在院子当中哂太阳。如今看来,那朱三爷着实可恶的紧。”石娘笑着打趣道。
春花羞红了脸,追着石娘就要算账,那石娘自然有郎中紧紧护着,所以春花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