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老妇人提着木桶,缓缓走了过来,萧氏面上登时浮现了一抹讨好的微笑,口中巴结道:“嬷嬷辛苦了……”
老妇人哼了一声,算是应了,她重重的把木桶放在牢房门口,随手拿起大木勺。一个抬手,一个俯身,那萧氏的木碗当中就盛满了稀粥。
萧氏急吼吼的短了木碗,看也不看的就喝了起来。她像是渴极了,一口气下去,就见了碗底。
趁着老妇人还未离开,萧氏连忙递出碗来,口中奉承:“嬷嬷最是好心,再给奴家盛上一碗吧,奴家一日滴水未沾,着实渴的要命。”
老妇人横了萧氏一眼,口中嘟囔道:“长的有模有样的,瞧见吃的就两眼冒光,真是乡下来的乡巴佬。”老妇人口中说着,终究是又给萧氏盛了一碗。
萧氏只装作没有听见,端起木碗,一仰脖子,于是那清粥又下去了半碗,她着急忙慌又递出碗来,一脸的谄媚道:“嬷嬷好心,再给奴家盛一碗吧。”
“我说这牢房里头怎么骚气冲天呢,原来竟是因为你这妇人的缘故。”老妇人高声说着,引着周边的犯人笑声一片。
萧氏面红耳赤,手中木碗微微倾斜,碗中稀粥洒落一线,落在手上,她手指一凉,于是回过神来,冲着老妇人笑道:“嬷嬷心肠好,不愿与奴家一般见识,奴家自是心中有数,自然记得嬷嬷的好。”萧氏说着,又把木碗递了出去。
“你这妇人脸皮子倒是比那些大老爷们的还厚,也罢,我就当是打发叫花子了。”老妇人说话间,拿着木勺使劲的搅了搅木桶里的稀粥,而后给萧氏满满盛了一碗。
萧氏自是千恩万谢的冲着老妇人使劲道谢,老妇人却是突然笑了一下,口中道了一声,“且慢”!
萧氏茫然看向老妇人,只见老妇人不慌不忙,伸手在怀中摸了一把,摸出一物,随手扔在萧氏手中的木碗当中,“你且尝尝?”
萧氏迫于无奈,端起木碗喝了一口,她不敢多喝,只浅浅尝了一口,便停了下来,疑惑的看着老妇人,“嬷嬷特意关照奴家,奴家心中感激,只是不知嬷嬷在这粥里头究竟加了什么东西?”
老妇人扶着腰,笑声不止,看着萧氏的目光当中充满了嘲弄,“方才有人说天天喝这稀粥,只怕嘴巴里头都淡出鸟来了。我瞧你这妇人这么能吃能喝,唯恐你嘴巴里头也淡出鸟来,所以特意为你加了一样东西。”
老妇人面带嘲弄,愈发提高了音量说道:“老妇人今日染了风寒,所以好些日子没有洗澡,方才加在你这妇人碗中的,正是老妇人积攒了许久的污垢,不知这味道如何啊?”
萧氏口中不由干呕,随手就要倒掉碗中的稀粥,她手指微动,突然听到老妇人粗声粗气的说道:“如今这大牢里头的犯人倒是越来越难伺候了,老妇人实在伺候不了你这位祖奶奶,待明日来这牢房里头,只能离得你远远的,省得被人嫌弃!”
萧氏心中泛呕,险些吐出血来,她目中愤怒,一双手却是拿的稳稳的,生怕撒了稀粥出来,惹来老妇人的喝骂。
“你这妇人,也忒能喝了些。统共不过一桶稀饭,凭白无故的被你这妇人喝了半桶,如今你还要喝,我若全给你了,旁人莫不是要去喝西北风去?”老妇人的声音极为响亮,周边的犯人纷纷喝骂起来。
萧氏面皮一点点苍白了起来,她垂着眼眸,口中低声分辩道:“奴家实在有些口渴……还望嬷嬷担待……”
所谓县官不如现管,萧氏敢冲着宋如是呵斥一通,却不敢对老妇人说上一句重话,唯恐一句不甚,就要挨饿。
“我倒是担待你了,谁人来担待我呢?粥饭统共就只有这么一桶,你自己喝了半桶,别人却要怎么办?”老妇人的声音引起了一众人的共鸣。
“你这妇人也太过贪心了,只管自己吃成了猪头,却不管旁人的死活!”
“这妇人只当这牢房是自家后院呢,只管可劲儿了吃,也不怕吃成了老母猪以后嫁不出去!”
“就她那黄脸婆的样子,至少生过五个孩子了。”
萧氏的面色由白转青,碗中的稀粥,却是一口也喝不下去了。
“你若不赶紧喝完,明日只能饿着肚子!”老妇人阴恻恻的说道。
萧氏被那老妇人瞧得心尖儿发颤,鬼事神差的捧着木碗,慢慢喝了下去。她此番喝的极慢,好不容易喝完了碗中的稀粥。那老妇人早已去的远了,萧氏死死盯着老妇人的背影,口中低声骂道:“这老贼婆竟然如此欺辱于我……且等我出去之后……定要好好的收拾你……让你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萧氏口中骂着,心里头好歹痛快了些,眼看老妇人不见了踪影,萧氏放下手中的木碗,一双眼睛却像是黏在一处,使力才能勉强睁开。
萧氏暗道不好,跌跌撞撞的去恭桶里头取水,结果还未走到墙角,脚下一软,却是站不起身来。
萧氏使劲掐着手心,张口去唤真娘,她气若游丝,眼看真娘坐在牢房中央,嘻嘻哈哈笑个不停。像是听到了萧氏的呼唤,真娘侧过头来,面上满是鲜血,她冲着萧氏挥了挥手,一双手上也全是鲜血。萧氏惊吓之余,彻底昏了过去。
萧氏像是做了一段冗长的梦,梦中有三娘,有老爷,还有清河县的衙门。她乘着小轿,一摇一晃到了衙门口。
守门的衙役瞧见她,毕恭毕敬的迎了她进去,到了内堂,便有茶水奉来,还有那可口的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