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守的胳臂血流如注,他瞪大眼睛看着“女儿”向自己扑来,她的双眸渗血,红舌如妖,可怖至极。那不是他熟悉的爱女,而是一个不知来历的妖物!
他张了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僵直着身体不知所措。
“小婉”蹬地一跃,咯咯怪笑着抓向他,夜风携着血腥气蹿进他的鼻腔,城守唇角沁出鲜血,眸中是绝望之色,喃喃道:“不……”
眼前的一切都像放慢了动作,铺满血色的波纹,城守心头大恸,胸膛起伏了两下,仿佛认命一般闭上了眼睛。
风声呼啸,他的咽喉感受到妖物口涎滴落的湿意,他一介凡人,如何能逃得过?
然而一刻、两刻……过去,耳边尖啸声依然近在咫尺,但噩梦却没有落在身上,他浑身发着抖,在许久之后慢慢睁开眼睛。
“啊!”他惊叫一声。
妖物血红的舌头就垂在他额上!
另有一束水光缠在她的腰间,牢牢的锁住了她。那水光如一根长鞭收放自如,黑暗处有人用力一拽,妖物嘶吼一声被掠空拉起,撞在树上,其力道之大,直将那粗壮的树干都撞折了。
一个鹅黄色的身影此时脚尖一点,从树影里飞出来,身姿纤细轻盈,抬手时水光潋滟,无数水柱从树叶间卷起,转而化为数十支冰锥刺向倒在地上的妖物。
“不要!”看着那女子出手狠绝,一柄水剑将要劈下,他突然睁大双眼,嘶喊道。
鹅黄衣衫的女子手上一滞,身形如同鬼魅,凭空定住向后飘了两尺,竟飘到他眼皮子底下,满身鲜红的妖物见她后退,狂叫着追上,所过之处蹿起黑色的火焰。
女子挑了挑眉,微弱的光芒里,她一双水样的眼眸含着几分嘲讽,在经过他身边时,微微一笑,声音却冰冷:“看好了,这是个什么东西。”
那女子长相极美,四面漆黑无光,她一袭鹅黄便显得分外娇俏,竟如一弧柔软月色,城守看得一怔,随即口中又颤声道:“莫……莫伤她……”
话音还未散尽,女子手上已化出鞭子来,一鞭将妖物抽翻在地,她的法宝灵活,末梢卷起妖物的手臂又是一拽,妖物忽然狂嚎起来,满地打滚,似是经历剧痛。
它的手臂裂开一条缝隙,身躯如蟒蛇蜕皮一样缓缓脱下一层皮肤来,城守喉咙上下滚动,血腥气顶在舌根!
一个黑色的妖物从地上爬起来,它身量不大,但身上肢干极多,黑色的火焰在它背上燃烧着。
“可认识这东西?”鹅黄衣衫的女子手心浮着一根冰锥,转头看向他,道。
他口中发涩,吐出几口血来,身子一抖,道:“尘……鬼。”那尘鬼竟穿了小婉的皮!
女子却嫣然一笑,道:“原来你还知道尘鬼呀?”讽刺之意溢于言表。
“怎么会……怎么会……”城守惶然无措,嘴唇颤抖着不停的道,有人告诉他,这般就能让小婉回来,为何小婉会变成一只丑陋的尘鬼?
面前女子自然不会在这关节同他解释,她素手弹出冰锥,撞在尘鬼身子几个位置上,正是巽位和离位,那妖物气焰瞬间小了一半。她的衣衫翻飞,在半空划出浅黄色的光晕,水剑发出一声锐啸,掠空而过,尘鬼挣扎不休,下一刻,就被裹进剑光里。
想来这高级尘鬼得到了一张皮囊,尚未融合,反倒将自己的道行限制住了,否则怎能让她轻易得手。
她手一挥,一剑结果了它,黑火随着尘鬼垂下的头颅也跟着熄灭了。
水光散去,落叶归根,黑暗正中徒留一袭鹅黄。
城守满脸泥泞,怔然不语,他眼神空荡无物,似魂魄都在这一刻抽离了身体。
她斜睨了他一眼,又望进另一侧树林,不多时,便看见一缕灰雾从中飘出来,她眉眼弯了弯,像天上的月牙。
“那人可还活着?”她问道。
雾气里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道:“不会死。”
女子点了点头。
城守抬起头看向他们,目光呆滞。
那一男一女自然是遥光与安宁两人,方才两人见情势危急便出了手,一个救管家,一个杀尘鬼,安宁思量着救人这档子事她不大擅长,于是就选了后者。
“我看这城守神志不清,还不如那管家。”安宁瞧了许久,对身边人道。
遥光倒是淡然,视线扫过眼前中年男子,捏了捏她的手,道:“无碍。”
城守受了刺激缓不过神来,遥光伸手在他额上一点,清光闪过,城守灰白的眸子随即多了一丝光亮。
他受伤的手臂被止住了血,心头却还闷着一口血,喉头一滚,呕了出来。
“小婉……”他伏在地上泪流满面,已经染上灰白的鬓发披散在脸庞,刹那间仿佛老去十岁。他一时悲从中起,不能自已。
两人就在旁看他哭干了眼泪,将脸贴在冰冷的泥土上。
小婉红色的衣裳和柔软的皮囊,散落在离他几尺的地方,暗夜里显得残忍又凄凉。
城守不敢面对,但终究还是睁开了眼睛。他强攒了力气,缓慢的朝小婉爬过去,轻轻将尸首抱在怀里,呢喃道:“我的孩子啊。”
世间离别是苦,希望破灭是苦。
遥光看他模样,叹道:“死者不可复生,却可入轮回,你二人亲缘未断,总有相见机会。”
这话说得委婉,像寒冬腊月的火苗,很快起了效用。城守手指微颤,将怀里的人松了松。
“此话……当真?”他嘶哑的道。
遥光看了他一眼,道:“你若信,便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