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浔将背后木剑抽了出来。
树林一端,雾厚如石壁,从脚下一直展开,仿佛通向天穹。
“雾障。”遥光微皱了一下眉,右手现出白色光华。
雾障隔绝了他们的视线,苏浔作势要进去。
忽听身后女子道:“我在外面。”
遥光和苏浔回头看她,安宁笑了笑,重复了一遍,道:“我留在外面。”
苏浔不屑的道:“果然是只贪生怕死的水族妖精。”
安宁笑问,道:“那又如何?”
遥光眼眸深沉,他当然不会认为她有救人于水火之中的热心肠。
“需要你去。”
需要?安宁一怔,这还是她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她心中微微一动,也只是很轻微的动了一下,而后道:“不必。”
遥光淡淡一笑,一颗龙眼般大小的珠子出现在他的手心。
安宁下意识一摸锦囊,咬了咬牙道:“没想到仙君惯会用下流手段。”
苏浔不知他二人在纠结什么,只听“下流”两个字格外引人遐想,他睁大眼睛,扫过安宁,又扫过遥光,试图想到点子上。
“原来是这样?”也不知他说的是哪样。
两人正暗下交锋,眼风齐齐扫过去。
苏浔打了个哈哈,闭上了嘴,抱着剑向雾墙倚过去。
只怪雾气太厚,确实像极了墙,他一个没站稳,短促的“啊”了一声,一脚跌进雾墙里。
遥光眸光沉沉,安宁眼里带着电光,两人目光交织了一刻,遥光先将视线移了开,挥袖踏入雾墙,安宁调整呼吸,为了那颗保命的珠子,再次放弃原则,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进去就后悔了。
雾气里一个可怖的幻境,和冥界地狱有的一拼。
深山草木消失在眼前,脚旁燃烧着火焰,四面怪石嶙峋,头顶的岩石尖锐,如野兽的獠牙一般。
苏浔歪倒在地上,叫唤着蹦起来,道:“这里是哪,这都是什么玩意?”
自然无人知晓。
“八卦图。”遥光提醒道。
苏浔“哦”了一下,搓了搓手,金色的八卦图案飘浮在掌心之上,那条指路的金色的线再度出现,沿着脚下的路向前指去,三人并未走错,而这个幻境,怕是不得不闯一闯了。
“走吧。”遥光道。
安宁翻了个白眼,苏浔则叫了一句“等等”,抽出自己的木剑,握着剑柄探向前路,在地上敲敲打打,边敲打边向前迈步,仿佛一身有眼疾之人。
“你在做什么?”遥光皱了一下眉,问道。
苏浔道:“这么奇怪的地方,万一前路塌了,岂不是要葬身火海?”
安宁和遥光一脸无语,此人显然忘了自己是修仙之人。
一阵掌风送出,脚下的地颤了颤,尘土飞扬,却不见开裂,遥光扔下目瞪口呆的苏浔,与安宁迈步而去。
苏浔快步追上。
幻境像燃烧的锅炉,除了脚下这条小路,所有的东西都被火焰包裹住了,火光通红,越往里走越热。遥光走在最前面,雾气蒙蒙的身影都模糊起来。
安宁本就是水里的妖族,对酷热不大耐受,她挽了个诀,将自己罩在一个水泡里,前方,遥光的步子似乎微顿了一下,安宁转眼想到,要命的珠子还在他手里,于是勉为其难装出一副好心肠,将水泡扩充成几尺见方的水罩,把遥光仙君遮住。
苏浔也见缝插针的躲进来,安宁全当没看见。
三人一路无话。
炽热的火焰不停的燃烧,幻境里噼啪作响,杂乱无章。
走着走着,安宁目视前方吞吐的火舌,突然停住了脚,道了一句:“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苏浔汗毛直立,咽了一口唾沫,道:“什……什么声音?”
那是一种噬咬的声响,且不是一个方向上传来的,是很多细碎的声音,听久了让人头皮发麻。
白色的光华如流水,卷在遥光右手上。
妖红的火焰舔舐着他们的身影,虚无的幻境里,温度却格外真实,皮肤都像要被烧焦了一般疼痛。三人继续迎着热浪向前走,在红光中寻觅声音的来源,辨别八卦盘所指的方向。脚下那条原本就不宽的小路,边缘如同被烤化了一般,渐渐消失在火里,能走的地方越来越狭窄。
忽的,他们眼前一暗,红色的火焰变成漆黑的颜色,红黑交接处,火焰像颤抖的鬼火零星飘浮在四周,直至陷入完全的黑暗,巨大的反差让视线为之一空。
苏浔毕竟是个凡人,口干舌燥在所难免,眼睛也一时发起花来,他揉了揉眼,脚步微踉跄了一下,半只脚踏出了小路。
这一脚,无意中,却是踏出了深浅,知道真相的他,眼泪差点掉下来。
路边哪里是甚么黑色火焰,明明就是一个不见底的深渊,黑暗无光的深渊。而他们走的这条路,则是一座窄桥,无人知其伸向何地,这座桥上唯一的光芒,就是他们手中的法宝。
“你确定要继续走下去?”安宁脸色沉了沉,对遥光道。
苏浔脸色也不好,同样向他看去。
遥光沉默着看了一眼苏浔手上的八卦盘,那道金光依然坚定不移的向前指着。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点了点头,脚步未停,向黑暗深处行去。
苏浔说不畏惧是假的,但他不愿丢了师门的脸,于是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安宁注视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为着自己坎坷的命运,重重哀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