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贸然上前, 现在不是相认的最佳时机, 若这时劝阻, 苏浔必定不会听她的。
安宁脸上有些焦虑和疲倦, 幻境对她来说同样是煎熬。
她默默掐算着时间, 闭上眼睛不再看面前的景象,曾经的画面像锋锐的刺扎在心上,她无法改变现实, 独自在幻境里浮沉, 有种无力感从心底蔓延。
她要熬到他们离开丘山,那个时候文澈不在身边, 遥光沉睡不醒,她不必面对太多人,只需说服苏浔就好, 而哥哥……一定会听她的。
四周景物不断扭曲变形, 安宁手心已经渗出冷汗,她按照幻境的时间默算, 在某一时辰睁开了眼睛。时间刚刚好, 她看到几个人的身影走进了寒元城的客栈。
她立刻紧随其后,和那时的自己一前一后进入客栈房间。
身着鹅黄色衣裙的自己有点恍惚的坐在椅子上, 她手里握着魔珠, 正要摇晃它。安宁下意识的就伸出手去拦, 这一次她不想唤醒魔珠里的人。
半路一顿, 才想起来自己是个影子, 怕是碰不到珠子。然而动作比思索快了两拍, 她的手已经碰到了魔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幻境里的“她”竟然抬起了头,诧异的向她望来,好似感觉到了房子里有其它的“东西”。两人相对而立,时空错乱,着实荒谬。她握着幻境中自己的手,黑气一点点攀上手腕脉络,两人的视线终于聚焦在了一起,安宁心跳快了几拍。
位置挪移和身份转换并未花费太长时间,铺天盖地的黑暗,让她失去了五感,所幸短暂,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安宁看了眼自己的手,衣裙变成了鹅黄色,魔珠也在掌中,一切如她设想的那般,进展顺利。
她心弦微松,而后疲惫的揉了揉自己的鬓角。回到从前是件不轻松的事,她尽力整理庞杂的思绪,以求快速进入情景。
她深呼吸了几回,才拉开房间的门走出去,然而,当门外阳光照在她身上时,她踏出的每一步依然显得心事重重。太多的想法不受控制的蹦出来,比如云泽……她想不到怎么面对他,哪怕这些是虚幻的。
强自忍耐着走下楼,微风斜阳中,她的眼睫颤了颤。
云泽倚着门在喝酒,和记忆里一模一样,苏浔则坐在外面的大树底下黯然伤神,而文澈还不见踪影。
她还有一点时间劝说众人,指甲陷进掌纹里,她狠掐了自己一把。
云泽这时已经听到了动静,桃花瓣一般的眼睛望向她,安宁觉得自己用尽力气才走到他面前。
“宁宁,你眼睛怎么这么红?”他看着她一挑眉,关心的问道。
安宁望着他的眉眼,有一刹那说不出话来,此前她也想到了自己也许会控制不住情绪,未料到真正面对他的时候险些全盘崩溃,她竟连话都不会说了……
在幻境里他还好好的活着。
云泽眼中也多了十二分疑惑,毕竟安宁之前和自己不甚亲近,陡然间拉近了距离太古怪了,而且看她的样子……好像马上就要哭了。
他们几个才分开不到一刻钟,她怎么像变了个人?
“怎么,难道是遥光仙君出什么事了?”他实在想不到其它的原由。
哥哥……她吞下唇间的哽咽,然后还是没忍住,突然快步上前,扑到了他的怀里。这一下把云泽吓得够呛,他呆若木鸡的站着,连酒葫芦都没拿住,咚的掉在地上。
“宁宁,你你你……”平日惯会说话的人,唇齿直哆嗦。
安宁知道自己吓到他了,可是幻境那么真实,她忍不住,这个拥抱隔了一千五百年,久到她快要忘了哥哥的怀抱有多温暖。
云泽猛咽口水,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他这个人最会享受了,何况他极喜爱怀中人,从见她第一眼起,就凭空生出无限亲切来。不管今日安宁为何而来,这样的好事他当然要小心收下。他桃花眼一眯,反过来也抱了抱她。
安宁眼中有泪,落了他满襟。温暖不退,她沉溺于此,轻声唤了一声“哥哥”。
云泽没听清:“宁宁,你说什么?”
安宁闻言,闭目苦笑,终于深吸了口气,缓缓从他怀中退了出来。
云泽虽然不知道她为何如此,却还是如往常一般,冲她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安宁心中酸涩无比。这幻境确实难熬得紧,她真想留在这里,虽然她没有了魔主的身份,哥哥也没有恢复记忆,但是他们都还好好的活着,每日行路艰难,快乐却远大过苦痛。
“……宁宁,你是不是碰上什么事了?”一旁,云泽又问了她一次。
安宁跑远的思绪被这句话唤了回来。
事情,她似乎还有事情要做……
云泽兀自胡乱猜测道:“看你的样子,难不成楼上有尘鬼,还是被遥光仙君欺负了?”安宁看着他的嘴唇张合,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进她的耳朵,她蹙了蹙眉。
过了很长的缓冲期,她才恢复正常。随即犹如被一盆冷水浇透,她想起了自己要做的事。
霎时骇然,安宁手脚冰凉,念及方才她在做的事,竟是失了心智,她竟然想留在幻境里!
这个念头甜美而可怖,像裹着蜜糖的毒,送到她嘴边,不由得人不悚然。
她后退了几步,再次合上双眼,面上一丝血色都看不见了。
云泽在耳边唤她,一声比一声急,安宁却没有急着回答,而是静等自己定下神来,她要助苏浔离开幻境,她要控制好自己的意念。
再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