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在仙界飘荡了一会儿,挑选着入魂之人。
再次移魂是不得已而为之,洞天镜中哥哥湛阳的脸色越发不好了,丝丝缕缕的黑气渗进他的皮肤里,那法术怎么看都不像仙法,透着一股邪气。他面上痛苦的神情刺痛了她,她知道,他也许等不了多久了。
若是此番上天毫无所获,解救之事不能暗中进行,就只有攻上仙界这一条路可走了……
她不敢深想,略一思量胸口就发闷,总要缓了一阵子才能恢复过来。
她按捺思绪,将烁缟砩稀=咏天帝有些困难,不过还有一处可以入手查探,那便是诙谐星君府邸,在她变成蚌精的这些年,哥哥用了诙谐星君的身份,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此人倒是个关键。
而眼下第一件事,就是找个合适的人施法入魂,否则无法在仙界久留。
说来也巧,掠过一座宫宇,她就在小路上发现一个独自行走的仙婢。
见左右无人,她迅速占据了这具肉身,仙婢紧接着便晕了过去。
待融魂完毕,她动了动手指睁开眼睛。然后又愣住了……
一双脚出现在她的视线中,那人从远处快步走过来,定在她面前。
安宁微吃了一惊。
“原来你在这。”眼前人道,说着话他用仙法将自己扶了起来。
安宁抬头,见一个年轻男子歪着头看着自己,目光有点讶然。
“你躺在这里做什么,仙果拿到了么?”他一连串问着。
安宁不清楚他言辞中所提之事,胡乱开口言多必失,于是想了想,话只回了一半,道:“方才有位仙使突然冲撞过来,我躲避不及摔了一跤。”
那人道:“是这样啊。”看他模样好像没太在意她的解释。
那人摸了摸脑袋,脸上作苦笑状道:“那就是没拿到仙果咯……我还想着,你们女子去,在掌事姑姑面前更好说话“
又自顾自的念叨,仿佛安慰自己一般道:“也罢,幸好昨天拿的多。况且若是每日去取,姑姑难免生疑。”
安宁不知此人在说什么,就站在一旁,想着怎么甩开他。
“……那就等明日再说,”那人嘟囔了一阵似乎终于想明白了,拍了拍额头,招呼她道,“好了,你也不必去了,咱们一起回宫吧。”
就这么一会工夫,此人嘴上转了不知多少个弯,且话语里也听不出个所以然,安宁不好判断,没敢胡编理由支走他。这种情况……思来想去倒不如跟着他走,到人多的地方再混入人群离开。
那人也没察觉身边人有什么不妥,拉着她就走。
“掌事姑姑一双眼睛可毒着呢,我昨天就应付得口干舌燥,好歹拿了一些果子出来,还被她瞪了好几眼。”
安宁闭口不言,当然她也看出来了,哪怕她一路不说话也无所谓,此人可以自说自话……
“你说这果子有什么用,害大于益,不晓得仙界为何栽种它,要我说,都砍了算了,又不是仙丹。”
安宁已经懒得听下去了,目光飘向其它地方。
那人果然是个话篓子,如她所想那般说了一路,大部分时间是在指摘仙果,甚么无益无用、害人不浅云云,但那果子如何招惹的他,她到底也没听明白。
直到两人在一座宏伟的宫殿偏门站定,那人才住了口,拿出了一点管家般的气势,咳了两声。
安宁瞥了一眼殿檐,看到上面写着“琼华宫”三个字,她怔了怔,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殿的名字。
那人和旁边一个仙侍寒暄了一下,转过脸来道:“你去做事吧。”
安宁随便点了下头。这宫殿地方大,人也少,只要躲开众人视线,随时可以出去。
她盘算好了,转身欲走。又听那人在旁边“唔”了一声道:“你也多叮嘱韵文她们,这几日书房不必清扫。”
这个人真的没完没了……安宁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接下话,道了声“是”。
她呼出一口气,而身后的人说了最后一句话,他问身侧相熟的人:\殿下几时出去的?\
她脚下陡然踉跄,几乎要摔倒在松软的落叶上。
殿下……
这句入耳,她再也听不到其它声音了。
这竟是他的住处!
安宁五味杂陈,他们的缘分好似太深了一些,而仙界比她预想的要小太多。
她慌了神,僵在原地四肢发麻。脑海中无数个声音同时响起,杂乱的争吵,有同情有思念有责怪。
他好像又出现在了她眼前……
琼华宫中,安宁还是无法自控的停留了一阵,因为她想起方才那人说的话,他此刻并不在这里。这句话给了她一点勇气,可以短暂的面对心中难忘的人与事。
她悄悄看尽宫殿的每一面,屋檐上雕刻着古老灵兽,阳光下,琉璃瓦片反射着璀璨的光芒。沿着小路,她甚至悄悄进了偏殿——那个在他言语中被立为禁地的地方。
走进院落的第一眼,她就看到一方池塘。记忆紧跟着涌上来,拦都拦不住。
“我既去了仙界,素日无事,便在你府上的池子里种一些,如何?”……
她低头望着干枯的池塘,怅然若失。
池塘无人注水,无花无叶,没有生机,就像他们二人一样。再美的梦终会破碎,莲花与他都是虚幻的。
她眼底微酸,仰望天空不肯落下泪来。
她明白,这是在惩罚自己,人只有反复自虐之后,才能彻底清醒。正如她走进院子,正如她执意推开书房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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