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似入无人之境,悲声哭问:“婆婆你要烧死你的亲孙女?到底是为了什么?!哪个敢动一下我的喜鹊,信不信我那死鬼男人从地底下爬出来!他要爬出来问个清楚!!!”
“可怜王银还尸骨未寒啊,王银!你在地底下你睁开眼看看啊!你若还念着我们夫妻情份,还念着你的几个娃,你出来,出来啊,带我们母子几个一起走吧,一起走了吧……”
老王头低声劝道:“老二家的,不是的,不是的,是你娘气喜鹊,她火头上,不会的,不会的……你放心……”
又对乔氏低喝:“你个老婆子到底要闹哪样,非得闹得丢人现眼才罢休?”
乔氏气得眼睛都红了,指着赵氏大骂:“你这个老妖妇,老妖妇,你,你……”
赵氏完全浸在自己的悲伤当中不能自拔,她二十来年为媳的委屈,在今天完全爆发,控制不了,她一肚子的苦楚,她的死鬼男人,她的七个孩子,她的死去的二个孩子,她的还活着的五个孩子……
她悲切哭诉:“二十年来,我没敢在公婆大伯兄嫂面前大声说过一句话,二十年来,年年节日家里厨房的活计都是我一个人在操持,一直到分家,分家后,一年一节厨房的活,也是由我一人操持,能相帮的就只有喜鹊,那时喜鹊才几岁啊!当初生下燕子时,因是个女娃,月子里,只有娘家送来十个鸡蛋与一包红糖,吃完了再也没了,还是王银去婆婆那求来了十个鸡蛋……”
“等到生下第二个,又是个女的,吃完娘家的送来的鸡蛋与红糖,就再也求不到,月子只坐了半个月就起身做家务。那娃也是个苦命的,知道不得宠,两个来月就去了。再后来,又生下第三个,终于得了个儿子,那时我才吃到了一只鸡,坐满三十天,可怜这娃又是个福薄的,四十来天又去了。”
“再后来,我才生下长子永明,婆婆看也不看,只说反正也是个养不活的,看什么看,更不要说月子里吃的,与平时没两样。可我的永明到底是活过来了!再就是永亮,喜鹊,黑娃,算下来,我七个娃,只在生第三个死去的那个儿子时,才吃到一只鸡,我没敢说半句不是。我怀娃时虽不下地,一大家子两房的人的所有家务活计,都是我在操持,衣裳也是我洗,为了不给人落下婆婆的口舌,我总是天蒙蒙亮就去洗。等村人起床后,我也洗完回来了……”
此时,永明怀里的黑娃哀哭起来:“爹,爹爹……”
这一哭,与赵氏的悲声此起彼伏。催人断肠。
村民们对王家大房与二房的事多少都知道一些,涌进来就听到这一幕,无不心酸叹息。
乔氏怒目圆瞪,骂道:“你这个贱妇满嘴胡言乱语,装着个死样,你生的小妖孽打我的菊花,打我的光儿,是你生的妖孽!你是来害我王家的老妖孽!我儿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喜鹊这个小妖孽,定是妖孽附身,一掌能打掉菊花的牙……”
菊花与王永光都已入屋,但仍是止不住村民的想像力。
一掌打掉菊花的牙,还打了长房长孙王永光,二房喜鹊打的?……
村民们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乔氏听着赵氏苦诉,怒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天啊,听听啊,老妖妇来祸害我们王家了啊,天不收了这对妖孽去啊,天不收了这对妖孽去啊……”
刘氏哭得扑倒在乔氏怀里:“我的光儿,我的菊花啊,我可怜的光儿啊,我可怜的菊花啊,受这等屈辱,老天你睁睁眼啊,这是一对祸害啊,是专门来祸害我们王家的祸害啊!”
胡氏抱着幼小的女儿,也掉下眼泪。那小女儿听着哭声,也张嘴哇哇大哭起来。
这时,赖娃娘带着赖娃急急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到了赵氏与黑娃身边。
“赵姐姐……”赖娃娘话音未落,就滴下泪,抱着赵氏埋头大哭。赖娃也一把抱住黑娃,不明就里地哇哇跟着哭起来。
四人抱成老少两对,又是一通哭。谁也没注意到永亮早就不见了。
王家大房的院里,大房与二房,被村民围成二个圈,你哭你的,他哭他的。骂的骂,急的急,气的气……
村民们心如鼓锤,这样大打相骂的事件,少有啊!一时问东问西,根本不问原由,只问细节,心里兴奋着,嘴上也同情着。
直到村长带着几个老者来了,才劝得大家都停歇下来。
村长是个精壮的年近五十的汉子,打着酒嗝,一嘴的浊气,身边的几个老者,都是村里德高望众的老家伙,老童生也在其中。显然这几个老家伙是喝了酒的,都有些脚底打飘。
但这不妨碍村长在跨桥村的威望,在村里,他的威望如同他的身板,结实得很。
众人纷纷争抢着话头,要为几人解释事件。
村长醉熏熏的摆摆手:“不听不听,这事我自会问清楚,这大过节的,都,都,都先起来,看热闹的也都先散了,散了散了,大过节的,大家都不过节了吗,有没有人去叫李郎中来看伤,看完伤,我们几个老家伙才能断事!”
说话间,小赵氏正好急匆匆地带着一身青灰色长袍背着药箱的李郎中来了。李郎中不卑不亢地依次与几个老者打了招呼,被王金引入屋去。
先是仔细看了王永光的伤,左肋一块淤青,摸摸按按老半天,才说道:“左肋受创,脾没伤到,伤了肝气而已。养上一阵子就好,不碍事不碍事。”
没性命之忧就好,大房松了一口气,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