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有钱。”
“看得出来,你的手表是典藏款的,价格就已经接近七位数了。”李游喝了一口茶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蒋秋摇了摇头说道:“我是说,我很有钱,所以我想要活下去。”
“再穷的人,也大多想要活下去。所以,这不是你对世界的留恋的理由。”李游说道:“而且,你我都很清楚,这不是你的价值所在。”
“我很有钱,因为我红。”
“我红,是因为我的相声。”
蒋秋端起了一边的茶,似乎是想喝,但是随后又放了下去。
“略有耳闻,我刷微博的时候看到过,搞笑板块里面的。”李游依旧是淡定的回答道。
似乎并没有因红,便兴奋。
“你觉得我的相声怎么样?”
蒋秋问道,语气里却颇是酸涩。
“垃圾。”李游毫不客气的说道:“一堆无聊低俗段子的累积,为了搞笑而搞笑,强行的捏造气氛。如果我是你老师的话,我百分百会把你逐出师门。”
“是啊,垃圾而已。捧得人再多,终究垃圾就是垃圾。因为我是逗乐的,所以,能让人笑就行了。我的一个相声,注定要在一个梗过气之后被抛弃。”
“因为我不是在说相声,而是在说段子。”蒋秋摇头道。
“但是实际上本质上区别不大,相声本来也就是逗人一笑就可以。无论采取什么样的形式,只要目的达到了就好。”李游说道。
“是吗?”蒋秋喃喃道。
“我学了十几年相声,说学逗唱,一颦一笑,手势动作,礼节转合。”
“然后,突然有一天,我发现我编不出更多的新东西了,或者说,我不敢去编新的东西了。”
“我不知道观众会不会喜欢,我也不知道我自己能不能接受。最重要的是,我没钱了。”
“于是,我换了一种方式,我开始说“新派相声”。
李游没有回答,而是安静的听着。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说出来便可以解放不少的压力。
这就像是忏悔室一般,将自己的一切吐出,这是很常见的解压手段。
李游只是静静的听着,一言不发。
“我知道这已经不是相声的形式了,但是人们都喜欢,至少在我说的时候有人喜欢。”
“冗杂了各种各样的梗,但是没有了完整的故事性,博人一笑,笑完就忘。”
“仔细想来,与其说是喜欢相声,不如说是自己刚好知道那些梗,在寻找着同伴罢了。”
蒋秋一句一句的说道,整个人完全放松的坐在卧榻上。
而他放在一边的茶杯,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只黑猫在那里舔舐着。
“人们总是喜欢看别人评价自己所知道的事物,或者是看别人演绎自己熟知的食物。”
“来寻找认同感。”
李游说道。
“他们在寻找认同感,我也在寻找着认同感。即使是压根不认同他们的一切,但是依旧是想要寻找他们的认同。”
“配合着一些炒作,所以我成功了。”
蒋秋说道:“我开始有名气,然后开始有人来看我。”
“成功?”李游反问了一句。
“自我师傅走后,已经凉了半截的场子,又热起来了,对我来说已经是成功了。”
“或许吧,但是每个人对于成功的定义都不同。”
李游说道:“遵循己心,不失常心,追求不同。”
“师傅把场子交给我,我总不能就这么让它垮了。”蒋秋说道。
“或许吧,总归人气不错,而且确实迎合了很多人的兴趣。”
“相声就当作逗乐就可以了,原先的针砭时弊也是逗乐而已。因为所有人都讨厌,所以说出来大家就会都开心一点啊。”李游说道。
蒋秋突然睁大眼睛道:“但是我不一样,针砭时弊,是因为时弊恼人。暗合风气,是因为观众想看。”
“我只是跟风而已,然后呢?把各类梗连接在一起,哗众取宠。”
“能够解闷就好,没人在乎你是否真的尽心尽力。”李游说到。
“然后呢,我就像是一只在猴群之中的猴子,表演起来给观众看。表演猴子穿人的衣服。”蒋秋摇头道。
“我不是在演出,我是在扮演,原本是应该用语言达成共鸣。”
“你现在依旧是用语言达成共鸣。”李游提醒道。
蒋秋摇头道:“不一样的,李先生,不一样的,你知道的。做自己喜欢的,来赢得掌声,和扮演他人乐见的,讨好热闹,是完全不同的。”
“我应当是观察者,将最有讨论度的话题加入我的剧本。”
“而不是做一个小丑,将它们赤裸裸的搬到舞台上。”
“现实本身就是无法超越的盛大演出,不断的刷新着信息的极限。”
“然后,我就像是只破船,在信息的洪流你迷失。”
蒋秋看着天花板上新安上的灯,慢慢的说道。
“丢失了自我,丢失了态度,丢失了发言权,去做一个合适的合群者。”
“当你选择做一个适群者时,注定要抛弃一些东西。”李游说道。
“这不是刻意排挤大众口味的小众优越论,而是当你的层次高于他们的时候,强行加入其中,只会让你自己变得愚蠢。”
“合群,应当是找到合适自己的群体,而不是加入大众集团。”
“先去追求自我,然后在去追寻合群。你的顺序恰好相反,在你最需要自我的时候,你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