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人生就是一次不期而遇的旅行。
这一路上,看遍山水,看淡得失,看清是非,看开纷争。
直到老树浸满年轮,时光晕开墨痕。
那么路就到了尽头,平静的休息便好。
当然,这纯属扯淡,很少有人可以看开自己的死亡,对于他们而言时间永远不足。
于是,越到死亡临近,很多人越是会暴露自我的本性。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终归只是少数。
只不过是少数比多数,更加容易传波开来罢了。
范良没有觉得今天有什么特殊,真的没有。
毕竟,比起他人而言,他已经提前九天知道了自己的死期是今日。
范良起的很早,非常早,天没有亮便起床了。
他的开始反复的整理着自己的衣服,那个戒指被带在了他的手上,而手镯则是捏在手心里。
范良以为自己不会紧张,因为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无牵无挂。
但是,他会。
范良没有选择死在自己的家里,难得的最后一天了,他不希望自己是死在家中。
毕竟,自己的住处,并不是经常有人光临。
范良拉开了自己房间的大门,门外朝阳初升,照亮了眼前的石板铺就的山路。
清凉的寒风从山谷之中吹来,范良觉得有些小冷了。
于是,他走到了阳光之下,转身间,自己身后的房门已然消失不见。
风呼啸而过,范良愈发的冷了,手中的镯子此刻却突然的变得温热了起来。
借助着这股热气,范良背对着太阳,向下走去。
小路的石板上,没有那么多的台阶,而且边上也没有了山林。
而是变成了其他的东西,一张张粘贴在了一起的照片墙。
照片上,是范良。
但是并不是他自己相册里的照片,而是不知道谁拍摄的照片。
那个在躺椅上闭眸小憩,手里抱着照片的他。
在学校里的小岛的岛心,站立着的他。
在商场的楼下,看着眼前的商场茫然的他。
穿着整齐,带着欢畅的笑容,和自己的老友,坐在小院之中的他。
还有,那个呆呆的看着夕阳的他。
在自己的家宴之中,坐在诸位,怒视着范源的他。
在教室里,对着众人鞠躬的他。
以及,最后的,那个在自己的实验室里,将大衣扔进杂物间的他。
总共是八张照片,而在那八张照片之后,是一张空白的照片。
上面用他最喜欢用的梅花正楷,一丝不苟的写着:九日。
“知道了,不需要你提醒。”范良不满的嘀咕道,继续向着山下走去。
路途逐渐的变得平坦起来,身边也不再是那荒寂的深林,而是出现了城镇。
这个城镇不是范良工作过的地方,更像是一个被无脑拼接起来的玩具的模型。
范良走在这里唯一的一条道路上,看着四周,没有了墙壁的房子里的人们。
就像是在观看一场,奇特的木偶戏一般。
他先是看见了自己的几个老友,大多已经退休。在自家之中随意的打发时间,只有那个姓钟的家伙,坐在书桌后,阅读着什么。
到此,路突然的又是一变,四周的房子再一次的消失,范良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间房子之中。
一扇熟悉的房门,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范良拉开了大门,房间里的是自己的大儿子,坐在办公桌后面,无聊的端着一杯热茶。
范良从自己大儿子的眼前走过,如同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拉开第二扇门,那里范源正一脸严肃的对着空气说着什么,面前放着四把椅子。
随后,第三扇,第四扇。
范良就这么,从自己的家人的身边经过,他可以感受到他们的体温,让他的周围的暖和了起来。
但是他却没有办法对着他们说话,他的手中的手镯的温度越来越高了。
依旧是温暖的感觉,这里很冷,非常的冷,只有手镯是热的。
范良最后,在自己熟睡的小外孙的头上,轻轻的碰了碰,便拉开了最后的一扇门,门外不再是一个个的房间。
是一个超级市场。
现代化的超市,柜台前,却只有一个穿着唐衫的白胡子老掌柜,拨弄着算盘。
“哟,先生您来啦?今天的东西,您老瞧好呗。”
范良没有回答,太冷了,说话似乎都会消耗他的温度。
脚下的路,从所有的货架之中经过。
范良沿着货架走过,一边的货架上,如同是一个个一个的小商品一样的摆放着一个个精致的玩偶,在那里坐着各式各样的动作。
玩偶的衣服样式,以及身体动作完全不同。
每一个都是如此的特别。
范良认出,每一个都是自己的学生。
这巨大无比的商场之中,这一排排的货架上摆放着的那些玩偶。
全部都是他的学生,而在那些玩偶的脚下,用金钱的符号写出一串串的数字。
有的高,有的低。
“身价?”范良暗自想到。
“钱是俗物,但是我们本就是俗人,于是我将所有人的一切转化为了纯粹的数字,仅供参考。”老掌柜拈着自己的山羊胡须笑道。
范良依旧是没有理会,自顾自的走着。
在货架的末尾,他看见了肖潇,一个不高不低的数字,毕竟他还年轻,今后说不定可以涨涨。
在范良走出所有的货架的时候,老掌柜已然不见,那里只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