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官瘪着嘴,试图用自己并不擅长的方式反驳:“主君,我是被冤枉的。”
甭管冤不冤枉,卫公都不喜欢史官,这是显而易见的,至于史官今后的任用,卫公倒是挺为难。卫国就算已经步入了低调模式,彻底沦落为附庸国的地位,但史官这个职位应该也要有吧?这东西和鲜衣怒马一样,作为一个国家的面子,可以糊弄,但绝对不能没有。
边子白的澄清帮了史官一把,至少史官不用连带着全家人一起去死了。
可如何安排史官,却成了问题。继续任用,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但要是彻底革除史官在卫国的官职,似乎也会让卫公得到了一个薄情寡义的名声。爱惜羽毛的卫公似乎也不太愿意。毕竟,卫公姬颓年纪大了,在位也有三十年了。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子孙思谋。这也是为什么听到阴谋会如此紧张的原因,如果下一任卫公不是他的儿子姬训,姬颓还能享受宗庙的供奉吗?
如何处置史官,和成了卫公最为棘手的难题。
边子白似乎也看出了卫公的为难,随即想到了后世,也不是他来的时代,而是明清时代。朝廷拥有一个专门的机构用来编撰史书,明朝就编撰元朝的历史,清朝编撰明朝的,还有整理历代典籍文献,给皇帝颁布诏书等工作的机构——翰林院。
翰林的身份就不用说了,不管是一甲前三,馆阁招录,刚进入翰林院的进士都只有一个事做,编史,或者编书,都差不多。
皇帝的起居交给太监,国家大事文教传承就让翰林们整理。
这样一来,似乎史官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身份。
“君上,为什么一定要有史官呢?”边子白问的问题似乎很愚蠢,可不管是公孙鞅还是史官都没来由地一哆嗦,这家伙可不是善类。而且心思缜密,恐怕大有深意。
卫公毕竟年纪大了,顺着边子白的问题解释道:“周公制定《周礼》的时候,就有了专门的史官,用来记录国君和国家发生的事。如果没有了史官,子孙后代想要知道祖先的事迹只能去传唱的歌谣之中寻找,不详且不实。”
这倒是个不错的理由,如果没有文字记录留档,确实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就如殷商时代的历史,就会因为年代久远,缺乏文献而无法考证。夏汤更是如此。这也是孔子曾经感慨:“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征之矣。”杞、宋两国,就是夏、商两个朝代在周朝的诸侯国,这是周天子让这个朝代的后裔能够给先人祭祀宗庙而分封的,是优待。但因为年代太过久远,这两个诸侯国已经和夏商两个朝代截然不同,只能说是生活在周朝时代的夏商后裔。文字不仅仅是接受前人知识的钥匙,还是文化传承的媒介。
没有了史官,卫国的传承就可以说断了一半。卫公姬颓可以杀史官,却绝对不会让这个官职废除。
“君上为何不改变一下思路?史官这个官职看似不重要,却和君上的声威戚戚相关,所录文字全赖一人一族难免有所偏颇,古往今来史官以刀笔判君,以好恶定罪。为什么却能因为好恶感很强的史官一直在记录国家大事的职位上呢?”边子白顿了顿,给卫公姬颓一点思索的时间,然后接着说:“最为让人烦恼的是,君上的子孙,还有士大夫公卿的子孙都会因为史官的不公言论而判断国君,这对国君是大大的不公。”
这还是要下刀子啊!公孙鞅如是想到;这一刻,句容已经完全明白了,他被边子白下套了,甚至他开始怀疑是卫公的指使,因为目的性实在太强了,针对的就是太史和他的家族。要说史家最厌恶的人是谁?一定是不听劝的国君啊!
对于改革,卫公姬颓肯定是要拒绝的。卫国是一个很保守的诸侯国,这一点就连保守的宋国人都会嘲笑卫国。
可如果只是更改太史这个职位的话,卫公的选择似乎也不太难。
“还请先生详解。”这一刻,卫公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他已经认可了边子白的才能,甚至给予了最高的礼遇。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就是这么来的。
边子白也给足了卫公面子,两人就像是贤臣和明君的对答,礼节做到十分,躬身对答:“可以设立翰林院来代替史官的工作。”
“翰林院?”卫公不解,可听名字很高大上,似乎是一个庞大的机构,这会不会太靡费了些个?
边子白解释道:“翰林院设立一学士,若干编修、庶吉士、讲学等若干官职,可增可减。职责可以是替代国君拟定国书,帮助国君出谋划策,替代原本的史官等工作,编撰国史。因为宫廷不适合官员出入,国君的起居可以交给宦官记录,当然要形成一项制度选拔而来。负责记录宫廷事务的宦官,因为学识不足,可以从小接受翰林院学士的教导。至于翰林院,只负责史书的编撰工作。而且翰林院还可以兼任选拔人才的培养工作,让公族子弟,公卿之子有机会在没有获得官职之前学习政务。”
“此言大善。”
卫公别看固执,可是对自己有利的事没有拒绝的道理。翰林院对自己太有利了,这就是后世说的,历史是胜利者所写的一样。在此之前,历史却完全掌握在史官的手中。国君怕一个不入流的职官,这种情况是何等的悲哀啊!更何况入职的官员是士大夫公卿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