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子白沉吟片刻的,似乎斟酌,却略带随意的问道:“家里可有封地?”
这话就问的比较隐晦了,封地对普通士大夫来说,这是彰显身份的表示。有没有封地的士大夫,被重视的程度将是截然不同的。封地有一座大邑的士大夫,叫封君,楚国的封君很多,这是因为楚国幅员辽阔,楚王根本就无法对所有的领土都派遣官员。在卫国,南氏就是这样的封君阶层,是最高一级的大贵族;次一等的叫领地,小城邑,规模就是比村子大一点的样子,可以让家族衣食无忧,还能养上百私兵的封地;再次的……就剩下土鳖了。连一个村子的封地都没有的士大夫,都是土鳖,家里的奴仆和主人的关系,更像是地主和佃户之间的关系,而不是主人和奴仆的关系。庞涓家就是如此,一个出身河西的土鳖家族。勉强够到了贵族的边缘,却基本不敢和贵族来往的小家族。
庞涓羞红了脸,期期艾艾道:“家里就几个奴仆种地,算不得封地。”
一句话,边子白全懂了。魏国的武卒是吴起建立的构想,就是征战河西之后,才有了实现的希望。就是将战争获得的土地,以供养的方式给军中精锐的武卒,作为他们为国出力的封赏。就和俸禄一个意思,但好处是可以稳固占领区的统治。普通的魏武卒,基本上就家人种地,武卒从军,也不会养奴仆。只有低级军官,国家给予的土地多一些,才需要奴仆去耕种。
庞涓家里恐怕连大夫也算不上,士可能会是,还是中下层的士阶级。毕竟,上士的话,已经算是军队之中的中级官员了。最多也就这样子了,他老爹很有可能是魏国的武卒,仅此而已,可能连军官都不是。
“不是贵族?”
边子白额头微微蹙眉,显然对庞涓的身份嫌弃到了极点。可是庞涓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甚至连反驳的心思都没有。
家里头是苦哈哈,他也没有一点办法啊!就算是这样的家当,还是他爹用命换来的,他要是没出息,庞家会继续没落下去,甚至在他的下一代,彻底沦落成为农夫。
“算了,就这样吧?”就在庞涓失望的眼神之中,边子白轻飘飘的说了这么一句话,眼神中流露出心碎的失望。第一次遇到大人物,竟然被自己搞砸了。可边子白似乎并没有打算结束谈话的意思,反而拿起令牌上的丝线,令牌在他手下摇晃着,在火光照耀之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认识这块令牌吗?”
庞涓低落下去的情绪再一次高涨起来,他点了点头,随即又摇头道:“听说过,但是没有见过。”
边子白在毫无征兆地前提下,将手中的令牌抛了出去,吓得庞涓手脚并用,还差点将令牌磕在了地上。心惊胆战之余,幽怨地看了一眼边子白。可后者根本就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仔细看看,能认出来吗?”
“是河西大令,公子罃的河西大营中见令如见公子的河西大令,仅次于兵符。”庞涓可以肯定,令牌一定是真的,绝不可能是假的。
当然,令牌肯定是真的。河西大令就六面,一面在南卓手中再正常不过。这家伙可掌握着公子罃的钱袋子,往来的贸易几乎囊括了所有的中原诸侯国,甚至和楚国都有往来。没有一面能够镇得住场子的河西大令,就凭借南卓的卫国南氏嫡子身份,谁给他面子?
边子白眼神中挣扎了一会儿,开口道:“既然河西大令是真的,那么我凭什么判断你是真正的魏人?效忠魏国的武士之子?”
边子白把效忠两个字念的非常重,给人一种要重用对方的心里暗示。
庞涓低下头,想了想,竟然开始揭开腰带……
这一刻,边子白差点吓尿了,这家伙才十多岁啊!就明白了在魏国,菊花才是晋阶的王道吗?加上历史上魏国还出过一个名人——龙阳君,这位是将整个魏国宫廷美女都比下去的男人,妖娆到两千后都有人知道这位的存在。魏国绝对是战国第一腐国,无出左右。就连对男风有传统的卫国也要被比下去。
很快,边子白才明白事情不是他想的这样龌蹉。庞涓并没有打算贡献他雏菊的意思(有可能,他太年轻,没有想到这等好办法),而是脱去了上衣,袒露出了一身的肋巴骨,挺起胸膛一副视死如归的眼神看向了边子白。
而边子白呢?
看到了庞涓胸口那一团墨色浓郁,却有点抽象的刺青图案,边子白心中暗道:“真难看。”
辨认了一会儿纹身,长长的脸他可以分辨清楚,还有两个长长的大耳朵,良久,边子白疑惑道:“是只兔子?”
没想到,庞涓反馈给他的眼神充满了幽怨,要不是面对边子白根本就不敢发火,说不定这小子会气地暴起。可边子白还纳闷呢?你丫胸口上纹了一只兔子,然后脱给我看,算什么意思?
郑重说明,此兔子,非彼兔子,毕竟性别不同……边子白表示,很辣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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