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也没说。

书生只是抱了抱阿青,看了一眼山贼头子,头也不回的就走了。阿青看着书生决绝的背影,想开口让书生留下来,却又不知道用什么理由。

山贼头子将阿青死死地抱在怀里,一句话也没说,阿青知道,他也在不舍。

那个晚上,山贼头子的院子里,酒气一夜未绝。阿青一把火烧了所有的书,立誓成为世上最厉害的山贼头子。

只可惜,山贼头子终究没等到那一天。十五岁那年,山贼头子在一场打斗中不幸被人砍中要害,失血过多而死,阿青成了新的山贼头子。

山贼头子死前紧紧地拽着阿青的手说道:“阿青,从此以后你就是他们的老大了,你肩上不仅担着你自己的命,还有兄弟们的命。流血流汗不流泪,你要对得起兄弟们的信任!”

阿青觉得手被握地有点疼,比有一次爬树摔断了腿还要疼,却不愿拿开手。

她抿了抿嘴,红着眼,拼命的不让眼泪掉下来,低声地说了一句“好”。

至此以后,青山一切荣辱都在她身上,她除了坚强,别无选择。

听见阿青的回答,山贼头子笑了一下,看了一眼门的方向,手无力垂下,就再也没睁眼。阿青揉了揉眼睛,反握住山贼头子的手。耳边似乎有人哭,有人叫她名字,还有人叫她松手。她只觉得自己可能病了,不然怎的觉得胸口闷闷的,连呼吸都有些吃力。

阿青在山贼头子的尸体前,呆坐了一晚上,身边的人来来往往,仿佛一直在说什么,可是她却听不清。或许是耳朵出问题了,找个时间去找人看看吧。

第二天清晨,离开了五年的书生突然冲了进来,看了看阿青,又看了看草席上已经僵硬了的山贼头子,只觉得被抽走了所有气力,连站立都需要无尽的力量。

阿青眨也不眨地盯着山贼头子的尸体,看也没看书生一眼,只是沙哑着嗓子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书生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低声说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阿青,一切还有我。”

阿青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将手撑在地上,想借力起身,第一下却没起得来。

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腿以后,换了个姿势摇摇晃晃地扶着墙站了起来。书生想去扶,阿青却挥了挥手。

“我已经长大了,再也不需要任何人了。”

也不等书生回话,摇摇晃晃地便往门外走,头也不回,一如书生当年。阳光在阿青身上留下光影,十五岁的少女挺直了脊背,走得艰难却也坚决。

书生低着头,一边觉得屋内寒冷刺骨,一边觉着屋外艳阳刺目,头一次觉得,自己当年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只可惜,无论人再怎么后悔,时间还是一股脑地推着人往前走,谁也别想回头。

山贼头子连着他生前的衣物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这是山贼们的规矩。

他们认为他们生前做尽了恶事,是没有资格入土安葬的。他们定下的接班人,会将他们的骨灰撒在他们所在那座山的山顶。

挫骨扬灰,这个规矩书生是不懂的,甚至是不满的,他想拦着阿青,却被阿青一个眼神阻拦。在那一刻,书生仿佛在阿青身上看见了山贼头子的影子。仅凭着一个信念,便能让他们即使遍体鳞伤也不回头。

书生只觉得掌心一疼,看了一眼才知是指甲入了皮肉,鲜血一点点漫出来,一如心里的悔恨。

他突然想起他曾无意间问起过阿青长大后想做什么,阿青当时想了想,笑得无限张扬又肆意,“当个跑江湖的杂耍吧,自由!”

他被阿青的笑容晃了眼,这个孩子就像个太阳,温暖着青山所有人。

等反应过来时,山贼头子不知从那里跳了出来,虎着脸就骂道,“小兔崽子,我把你养这么大是为了让你当个只有花拳绣腿的杂耍吗!我是让你做山贼头子,把咱们山寨发扬光大的!”

阿青别的不行,气山贼头子的能力倒是一绝。早就练就一身撒腿就跑的本领,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嚷嚷着,搬救兵。一时周围的山贼都围了过来,一边拦着山贼头子,一边护着阿青让她赶紧跑。

所有人都以为阿青是为了气山贼头子才那么说的,只有他知道,那是阿青真正的梦想。不困于青山,像风一样自由。只是,她已经没办法自由了。

那一天,青山上的风格外的柔和,就像那个逝去的人的内心一样。树叶被风带起微微的沙沙声,乍听温柔,细听却像不曾说出口的悲伤。

那一天,山贼们换了个老大,还多了个账房先生。

那一天,山下的青山镇依旧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时光的漫漫长河里,谁都只是微不可见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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