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中,江宁做了一个梦。
梦中清余踏光而来,一身银白盔甲,手执一杆红缨枪,五百年过去了,风霜没在他脸上雕刻下任何痕迹,依旧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
清余笑着向江宁伸出手,浅笑嫣然,说道:“阿宁,我回来了。”
从他封为仙君之后,也只有清余一直叫他“阿宁”了。江宁伸出手去要拉住清余,刚刚触到那一抹光影,清余便化为点点碎光,于四方飘散。
江宁这便醒了。
做神仙也有做神仙的好处,江宁知道刚刚一切都是梦中所见,便也不做多想,从河中掬了一把水洗了洗脸,索性坐在船头看起了无边月色。
一夜无眠。
天蒙蒙亮的时候,小媳妇被小家伙哼哼唧唧的声音吵醒,四周看了一眼不见江宁,还以为他扔下小家伙走了,掀开帘子一看,江宁正坐在船头发呆。小媳妇知他心中有事,便也没有打扰他,默默帮他照顾小家伙。
船至旴州,小媳妇又为小家伙换了一回尿布才把她交给江宁,婆媳二人同江宁拜别。临行前,老妪见江宁眉头不展还特意宽慰了他几句。江宁一一记下了,站在船头目送两人,直至他们的身影变成两个小黑点,才抱着小家伙回了船舱。
老妪说的不差,青州和旴州相隔不远,船在江上行了多半日功夫,终于赶在太阳落山前到了青州。
青州是宋国的国都,亦是宋国最繁华的地方之一,街道纵次交错,街上人来人往。
小家伙一双眼滴溜溜转个不停,双手乱抓咯咯咯笑个不停。
许是被这小家伙感染了,江宁一吐胸中浊气,心情也好了不少。江宁抱着个孩子多少有些不便,他抱着小家伙在街上转了一会儿,决定先找个落脚的地方休息一下。
正想着,江宁感觉这小家伙蹬着脚要往外跳似的,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个半大的娃娃手拿着拨浪鼓玩的正开心。
吃都不会吃,除了睡就想着玩,这孩子,若是个男娃,怕是个纨绔了。
江宁寻了半条街,才买到一模一样的拨浪鼓,无奈小家伙手太小拿不了,江宁只好逗她来玩。
小家伙蹬着脚直拍手,咯咯笑个不停,这一笑把口水全然贡献到了自己的衣服上。江宁心想,人人都想娶天上的仙子,他们断然不愿见仙子流口水尿尿布的样子。再想想自己幼时破土而出,还是个小竹子时,每日晒晒太阳喝喝水就够了,断然没有这些麻烦事,就更想把小家伙变成一根竹子。
秧秧信中所言,雪镜已经成了宋国的四皇妃了。江宁不知这其中又是怎样的渊源,望着皇宫的巍峨宫墙,心中第一件事是不知怎样才能见到雪镜。
江宁抱着小家伙钻进了一家客栈。
江宁是个心眼极多的仙,他刚进客栈,就察觉到那些食客们都在不动声色的打量自己,好在也只是一会儿,便是各吃各的饭。江宁从未来过宋国,之前在客船上遇见的几位宋国人,都是好相与的,特别是那婆媳二人,古道热肠,所以江宁也没有想过更多的宋国人是这般的小心谨慎。
适才他们分明是把自己当做拐卖小孩的贼人了。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店小二提着铜壶一脸笑意迎了上来。
江宁虽是个大度的仙,但他一个人待了五百年,性子不比从前开朗,冷清了很多,便要了一间干净的雅间,抱着小家伙上了楼去。
“客官您瞧,这房间,没有比这再安静不过的了。”小二手脚麻利的给江宁倒好了茶水,说,“那小的就先下去了,客官有什么要的,只管叫我。”
“等一下。”江宁吃东西挑拣是天庭中出了名的,他看了一眼茶水,多少有些不合心意,又另点了茶点和茶水。
店小二看着江宁周身的气度,揣测是青州城内寻亲的贵人,不敢耽搁,不过一会儿端着方盘扣门进来。方盘中是三碟点心一杯香茶。茶是本月的新炒的小银毫,也就月前刚从茶园子里摘来,是客栈里最好的茶。茶点是一碟荷花酥,一碟如意卷,一碟豆沙方糕,都用青瓷小碟盛着,每碟里也就两三块,做工却是难得的精致。
江宁折腾了半天,好容易让小家伙睡着,茶还没来得及喝一口已经凉了。
秧秧只告诉了江宁雪镜如今所在何处,却没指明如何才能见着雪镜,江宁也不可能在路上随便拉一个人就问怎样才能见着你们的四皇妃,只怕是他刚问出口,就要被人押进大牢中去了。
秧秧肯定知道怎样联系雪镜,可她在信中什么都没有提起。
带着小家伙,江宁也不怎么敢用仙术。
想到半夜,江宁也没有想出什么办法来,只觉得心烦,便熄灯合衣睡了。
第二日一大早,天才微微亮,小二扣门道:“公子可醒了?堂下有位姑娘,说是来寻公子的。”
江宁纳闷,自己在青州不认识什么人,怕是小二叫错了人,不做理会只管睡去。
小二又在门外把话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我不认识什么姑娘,怕是她找错了。”
“可那位姑娘指名道姓要见公子,公子看……”小二在门外说,“公子你还是出来看一眼好吧。”
江宁诧异了一会儿,自己从来没有来过青州,更是不认识什么人。忽而他灵光一现,想到可能是秧秧事先和雪镜说好了,怕是宫中来人。想到这里,江宁翻身下床收拾了一下,随着小二下了楼,走之前,还细心的给小家伙身上做了一个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