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正是初雪嫁入高府的日子,无论高夫人娘家多么生气不甘,都耐不住流言蜚语,不敢以官府身份施压,更何况高家也不仅仅是单纯的商户。
初雪端坐在高家别院中的梳妆台前,听着身后的梳头婆如唱经似的一句接着一句:“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她的一头墨发被梳头婆从头一遍又一遍的梳到尾部,又将头发梳成了出嫁的新娘头,这天之后,她就只能将全部头发全部束起,是为妇人头。
前几日高致书安排翟家婆子在高府内安床,翟家婆子和高致书安排的好命人在那张床上撒上了许多喜果,例如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意喻极好,正是早生贵子的意思,想到这初雪不由暗暗偷笑,这孩子都有了,还早生什么,不过贵子还是必要的。
那天铺上龙凤被的时候,满室的红光印的初雪的脸色极好,这其实是不合规矩的,不过她早已经珠胎暗结,这些东西自然不在意,她就是想看看她未来的新房,和那些人做的事情。
初雪从寅时末就起身了,一直被周围的丫鬟和婆子洗洗刷刷做了好些事情,上妆梳发之前被绞面的痛苦,惹得她泪水涟涟,直到现在两个时辰之后的巳时初,她才身穿了十几斤重的嫁衣首饰被众人扶出门外。
来接人的高致书一行人已经在门外被安排来的人为难了许久,诗词不知道作了多少首,时辰差不多了才被放行。
高致书看到初雪已经出了房门,便跨上自己特意从西域买来的枣红色高头大马,一人一马身着红绸,看着颇有点滑稽,好在高致书虽然这样的年纪,但是依旧风度翩翩不至于有碍瞻观。
送出门的这段本该有新嫁娘的兄弟将其背出,可是初雪并没有,高致书也不是很愿意初雪同旁的男人有如此亲密的举动,所以她只能自己一人走出门外。
翟家婆子将红伞撑在初雪的头顶之上,这本是新嫁娘的姐妹们做的事情,可是初雪没有嫡亲的姐妹,更何况翟家也不会将自己宝贝的女儿们送个来回,就是为了给这个素未谋面的义女送嫁。
“这东西小姐在袖中藏着,吃的时候千万别弄花了唇妆。”翟家婆子在初雪手中塞进一个用布包好的小物什,初雪用手轻轻捏了,感觉出里头是几块小点心。
她在梳妆之前早就已经吃了一些东西,但是翟家婆子并不让她吃多,接下去的行程还要有一整日,不可能有时间去解手,故而不能吃多,又怕她在中途撑不住饿晕,所以才给她一些能够直接塞入嘴中的小糕点。
“恩。”初雪头上就像是顶了一个妆奁一般。脖子酸疼的很,只能闷闷的应了一声。
“小姐小心点脚下,往盖头下面看,不要摔着了,到了那边还要跨火盆呢,这段路你最好好好习惯一下,这毕竟是女人一生最重要的时刻,可不能出丑了。”
走到门口的这一路上,初雪不断看着脚边落下的花瓣,在心里默默数着步子,一瓣花瓣落在她的绣鞋之上,她不由皱起了眉头,想要甩掉,步子不免乱了一瞬,引来一旁的翟家婆子和米粒的惊诧。
“小姐?”
“夫人?”米粒已经改口,她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看到她真的飞上枝头变成凤凰了,心下还有些不适应。
“没事,只不过有个花瓣,想要甩开。”
“小姐糊涂,若是不小心绊倒脚了可如何是好?”翟家婆子声音带了些责备,“上头的凤冠那样重,若是乱了误了吉时就不好了,到时候在轿子里在处置也不迟,一朵花瓣有什么碍事的?”
初雪心中温暖,翟家婆子的话就好似长辈对出嫁的后辈的多番提点一般,她不仅对江南翟家起了不少好感,而且还起了点心思想要去那里看看,也不知道这一生有没有机会,也许她说不定就是江南翟家的那个旁支的亲戚呢。
“恩。”
花轿颠簸了一路,炮仗燃放的声音和气味一直在初雪身旁乍现,锣鼓喧天好不热闹,在这狭窄的花轿之中,她脱下了碍事的盖头,将袖中的点心拈出一个小心的塞进嘴巴,细细的咀嚼起来。
这一路时不时颠簸一下为了颠轿,
“姑娘,到了。”翟家婆子的声音从轿子外传来,声音经过厚重的花轿壁,有些变了形,就好似很冷漠的样子。
轿帘被一直略带纹路的手掀开,稳稳的抓在初雪的手臂,将她扶了出来。
初雪从盖头的下面看到这跟来路的方向不大对劲,但是确实是高府大门前,不由小声问道:“中途是绕路了么?”
翟家婆子愣怔片刻,似是没有听明白初雪问的什么,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绕着高家绕了六圈,出来的方向自然跟来时的方向不一样。”
初雪听了反倒愣了,原来这就是亮轿,这展示的可真是太周全了,真真正正的四邻,可是为何是六圈?
翟家婆子像是知道她心中如何作想一般:“六六三十六最是吉利了。你可得看着脚下,别踩到红毯外了。”景朝风俗红毯只能有新娘一人踏,故而裁的极为狭窄,新娘的脚落地是十分不吉利的。
高致书下了马,从狼毫手中接过弓箭,一支射向天空,祈求上天的祝福;第二支射向地面,代表天长地久;最后一支射向远方,祝愿末来和生活美满幸福。
在最后一支箭离开所有人的视线时,翟家婆子扶着初雪跨过冒着火星的炭火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