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
中元节。
傍晚时分。
十字路口红灯如血。
阳九骑着小电驴,盯着手腕上的智能表,满脸焦急。
还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这一单肯定无法准时送到。
眼瞅着就要奔三,阳九仍一事无成,在筋斗云快餐店当个送餐员,那点可怜的工资,到月末被扣得更加可怜。
迟到一秒钟,罚款五十块。
这是筋斗云快餐店对送餐员的最高指示。
经理刘峰手拿小本本,一挺将军肚,每次念出最高指示,都会露出猥琐的笑容。
想到刘峰的嘴脸,阳九恶心地朝地上唾了一口。
绿灯亮。
三十秒的红灯,感觉就像一生那么漫长。
“小同志请留步。”
阳九刚要走,就被一个老爷爷喊住。
那个老爷爷穿着旧时代的军服,胳膊上缠着红布条,红布条上的“执法”二字,格外醒目。
那老爷爷指着地上的唾液说道:“随地吐痰,罚款五十。”
“这不是痰。”
阳九很懵逼。
“罚款五十。”
但那老爷爷边开罚单边道:“现金还是微信?支付宝也得……”
绿灯只剩十五秒。
阳九心里着急。
但他出门从不带现金。
扫个二维码的话,那得耽搁多长时间?
那老爷爷将开好的罚单递给阳九,摊开双手:“左手微信,右手支付宝,快扫吧。”
这都行?
仔细一看,那二维码好像还是纹在掌心的?
“哥们,被绿了吧?”
后面急促的喇叭声,吵得阳九扭过头。
从法拉利的车窗里探出一颗帅气的脑袋,怒声催促阳九快行。
绿灯还剩十五秒。
面前也没二维码老爷爷。
真是见鬼了。
五分钟后,阳九赶到一片破败的小区。
小区残破的道路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人在烧纸钱。
空气中全是纸屑燃烧的味道。
光线很暗。
阳九跑到第九号楼下时,全身衣服被汗水浸湿。
顾客住在二楼。
还有三分钟的时间。
今天的最后一单应该不会迟到。
第九号楼的入口处,放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盆,盆中装满纸灰。
居然还有人在大门口给死人烧纸钱,真是有够奇葩的。
阳九跨过铁盆,噔噔噔跑上楼,使劲敲门。
没人应声。
阳九最怕的就是这个,累死累活准时将餐食送到,却因买家的磨蹭,直接导致因迟到被扣钱。
他的工资就是这样被扣得只剩底薪的。
阳九再次敲门,手指刚碰到门板,房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一股阴风迎面扑来。
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几乎贴到阳九的脸上。
“鬼呀。”
阳九大吼一声,将怀中的外卖扔了出去。
楼道昏暗无光,那张老脸突然探出,就是钟馗也会被吓得尿裤子。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没礼貌。”那老奶奶侧身让开,笑眯眯地道:“俺手脚不利索,能不能给俺放到桌子上?”
阳九点头道:“当然可以,请您先签收,顺便给个好评。”
这老奶奶看着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棺材里,但签起收来很麻利,不像手脚不利索的样子。
时间刚刚好,再晚个几秒钟,这单又得被扣五十块。
阳九心情稍好,笑着捡起外卖拿进屋中。
屋里没有开灯。
墙壁四周贴满黄纸血字的灵符。
天花板上垂下一条条白色绫带。
阴森。
恐怖。
在屋里感觉不到阳气的存在。
阳九的嗓子干得冒火,使劲吞了吞口水,将外卖盒放到桌子上。
老旧的八仙桌上,落满灰尘。
正中摆着一个相架。
相片上是个老爷爷,身穿军服,左手拿锅铲,右手行军礼,笑得合不拢嘴。
这是……
阳九扫了相架一眼,瞳孔紧缩,双腿哆嗦,颤声问道:“奶奶,这、这位是……”
相片上的老爷爷,就是先前他在十字路口看到的二维码老爷爷。
恐惧瞬间袭遍阳九的全身。
这一刻,
他很想尿裤子。
“这是俺老伴。”
老奶奶在八仙桌旁的木椅上坐下,微笑道:“当了半辈子的炊事兵,最后被小鬼子给残忍地杀害了。”
死、死了?
那我在十字路口真的撞鬼了?
阳九呼吸停滞,用力挪动双脚:“奶奶您好好吃,我还有单要送。”
“俺送送你。”
老奶奶从椅子上站起,枯瘦的双手抓住阳九的手腕:“小同志人真不错。”
那双手没有温度,就像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似的。
再看老奶奶坐过的椅子,灰尘依旧,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相片里的老爷爷好像迫不及待地要钻出来……
妈呀。
阳九转身就跑。
“小心楼梯。”
老奶奶在后面喊道。
阳九跑下楼,奔出大门,再次跨过那个烧纸的铁盆。
铁盆里突然探出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
那只小手伸出食中二指,轻轻揪住阳九的裤脚。
跨过铁盆,有着飞一般的感觉,却在砰的一声中,化作泡影。
铁盆在地上翻滚。
纸灰漫天飞舞。
狗啃泥的痛苦驱不散心头的恐惧。
阳九爬起来飞奔出小区,骑上小电驴狂飙,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来这片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