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只是笑。
笑声同银铃一般,撩动人心。
在沈檀之以为他还要就这个姿势僵持许久时,树梢的女子突然动了,跃起时,飞舞的裙摆似翩跹的蝴蝶。
一举,撞入他心底。
馨香满怀,更是防不胜防。
沈檀之毕竟只是个少年,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书生,那女子瞧着纤细,但迎着落下的惯性,还是撞得沈檀之闷哼一声。
往后推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不至于难堪。
胸口还有些疼,但抱着怀里的女子又是如此的满足,比任何时候更甚,而那两本书……早不知落哪里去了。
“你还好吗?”沈檀之推开些,问道。
女子只是看他,像失了神。
少年望着她头顶刺目的妇人髻,也不知从哪来的胆子,竟伸手去碰:“你的发髻乱了。”
他的表情平静,语调平和,一脸再正人君子不过的模样,可捏着发簪轻轻一抽,居然直接把整个发髻都打乱了。
再也没了妇人的模样。
少年总算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可在看到那簪子上刻着的“齐玉斋”三字,脸又有些黑。
原谅十四岁的未来相爷控制起自我情绪来还不够完美,做不到喜怒全然不露于型。
齐玉斋。
京城最大的玉制品铺子。
这一根小小的发钗,便是把如今的沈檀之卖了也买不起的!
少年偏偏要拿着这根发簪在女子眼前晃,还嗤之以鼻:“这玉真丑。”
“还给我……”女子终于说话了,“夫君……夫君给的……”
沈檀之更气了。
他也不知怎么了,向来不近女色的自己,今日突然对一个陌生女子上了心,甚至对方已然婚配……
可这人的一举一动,每一个表情,都是如此的熟悉,轻轻一撩,便可牵引他的心。
少年捏着簪子,不甚斯文地问:“你夫君是谁?”
到底是那个男人能如此地幸运以拥有她。
“夫君……就是夫君……”说起夫君,女子眼梢又带着一丝春意,看得少年嫉妒极了,只想把那人的名字套出来,好……
弄死了!
若成了寡妇,那他是不是也有了机会?
这本来就该是他的。
心底诡异地划过这道念头。
可又听她说:“夫君,之之,沈檀之……”
一瞬间。
少年的心底似炸开了无尽的烟火,那颗聪明的脑袋都给炸懵了:“你……你是说……”
沈檀之,那不就是他吗?
再也顾不上任何,少年猛地扣住女子的手腕:“你到底是谁?”
这些,对方是看着他笑,一头微散的青丝,迎风飘到少年的脸颊,眉眼,唇畔……女子原先略显空洞的表情都变得生动恣意起来。
少年一颗心滚烫得要从胸口跳出来!
“我是……你的夫人。”女子道。
心底是欢喜的,但嘴上,沈檀之说:“你说谎!”
他自幼天赋过人,过目不忘,自然没什么自幼定下婚约的未婚妻子。
“我从不说谎,我就是你的夫人——将来的夫人。”
女子的声音不轻不重,依旧是那幅笑盈盈的脸庞,但沈檀之却信了大半,虽然不知为何会对这人莫名的熟稔,但心不会骗他。
这真是南柯一梦?
少年的嗓音突然呈现出一种变声期的黯哑:“你既是我的妻子,那你……叫什么名字?将来,我又要如何才能找到你?”
“阿婵。”女子伸手在他湿热的唇上点了点,眼梢带媚,“你喜欢叫我‘阿婵’……”
她将手里的桃塞给对方,随后,又是娇娇地笑,“他日你到京城,便可寻到我。”
接着。
她整个人越来越淡,竟直接从人眼前消失了,化作一场镜花水月。
-
两年后。
沈檀之入京高考,如夫子所说的那般,金榜题名,可他翻遍了京城大大小小,始终找不到一个叫“阿婵”的女子。
听闻楚府有位不受宠的大小姐也叫阿婵,他特意去看,年龄不符,可面容肖似,沈檀之先激动了一会,但很快又被泼下冷水。
看气息便知,那不是他要找的“阿婵”。
再后来,他过二十岁,三十岁,乃至四十岁……始终没找到他十四岁时于树下见到的那位“阿婵”,沈檀之开始怀疑——
那是不是他做的一个美梦?
再否定,再寻找……
可终其一生,终不可觅。
如此,度过一世。
-
深夜。
沈檀之从噩梦里惊醒,满头是汗也没工夫去擦,第一时间去摸身边。
还在。
他重重舒了一口气,又将人搂紧。
楚婵活生生被他抱醒,声音还带着困意:“怎么了?”
“阿婵,我以为……你不见了。”沈檀之的声音带着委屈,那种茫茫不得的感觉太过绝望,令这个男人几乎崩溃。
还好,还好。
“做噩梦了?”楚婵打着哈欠,就开始顺毛,“好了好了,梦都是反的,不用怕的,我就在你身边……”
她深夜被吵醒,困得很,沈檀之很快稳定情绪,亦不多打搅,又反哄着楚婵睡着,确认楚婵睡着后,他又起身,小心翼翼地吻过对方脸上的每一处。
一下。
便是一个“阿婵我爱你”。
这晚,楚婵睡得沉沉,而沈檀之则在旁边睁着眼瞧了一宿。
他想。
最幸运的不是年少时便能遇见你,而是余生,能与你携手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