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进宫,沈檀之没换朝服,依旧着一身白衫。
纵使知道楚婵如今不会醒,他依旧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万一……到那时,她见到的,是她最喜欢的模样。
皇帝许久不被人挑战天威了。
原先是憋了一肚子火,但看到沈檀之那张清冷出尘的脸,到底最后只叹了口气道:“把人都放了吧。”
沈檀之不应。
皇帝又说:
“好歹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你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人都拿了……一个个都告上来的,便是朕也难做,更不要说你了。”
“为了区区一个楚家女……景行,不值当。”
须臾。
沈檀之抬头去看鸾座上的人:“陛下说完了?”他的语气很淡,又透着股说不出的刺骨疏离,“说完,容臣先行告退。”
说罢,便欲走人。
“沈檀之!”
皇帝是真的怒了,可一对上沈檀之冷漠的眼神,好像整颗心都泼了一盆冷水。
青年看他的眼神一如过往每一天在朝堂上的那样,剥离了表面假意的恭顺,余下只有最深最远的冷漠,深深刺痛了皇帝的心。
最后,皇帝只有颓然得坐在龙椅上,沧桑道:“景行,你还是不可原谅为父吗?”
他说的,不是“朕”。
“陛下自重。”沈檀之说道,“微臣姓沈。”
不姓萧。
年逾四十的皇帝看着底下的青年,那张脸虽改了性别,却依稀可见前人的轮廓,他眼底流过缅怀,似又回到当初那段最愉快的时候,但转瞬,又是沉痛。
皇帝沉沉道:“你知道朕……我在说什么,你是姓沈,跟阿婉姓,但你同样……也是我的儿子。”
一语道尽天机。
“你若不是朕的儿子,光你这两日做的种种……”哪怕有前边无数功劳顶着,便是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沈檀之依旧冷淡:“那便请陛下来治我的罪。”
“你——!”
皇帝被他的态度气到,可双目交汇的瞬间,他又分明看到青年眼底闪过的锐光——看看你到底能不能彻底的铲除我!
这一眼,不像阿婉,凶狠地像年轻时的他。
到底是自己的血脉啊……
皇帝有些恍惚地想着,忽然又笑起来,还穿着那身明黄刺目到不易近人的衣衫,面上却意外暖绒出几分慈父的姿态。
这是他最宠爱也最得意的儿子,他如何会杀他呢?
皇帝招了招手,叫他的字:“景行,你过来。”
可沈檀之已没了耐性。
进宫颇久,不出预料的话,今夜之前那神医便能赶到,到时,他必然是要在旁边守着的,而阿婵也已昏迷了太久。
于是,他说:
“君臣有别。”
“陛下若是想体会父子情深,不若同后头那群王爷皇子们试试。”
“都提醒或约束好了,一个个的又蠢又野,若犯到臣手里,一不小心全给臣玩死了……那到最后,陛下或许连个继承人都找不着了。”
沈檀之说着,一双淡漠至极的眼望了过来,眼底隐隐流过狠厉的光彩,去了他一袭白衣的翩然如仙,也证明他……
绝非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