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林子,你家书凤一转眼也是大姑娘了,又贤惠又能干,长得还水灵,以后呀,肯定能找个好婆家。”几个春去秋来,转眼间,书凤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朴素的衣服也掩盖不住十八岁洋溢的少女心,那是青春的气息,感染着一同割稻子的叔叔婶子们,当然包括那位高声赞许她的张大婶。
“她婶子,你真能说笑话,我们家大丫头几斤几两你还不知道啊。”林父心里有一丝得意,言语柔和得多,但脸上仍然挂着严肃。
“眼瞧着你家大丫头也成人了,你们两口子也有盼头啦,能借上不少力。”张大婶边扒着苞米边唠叨着:“赶明儿有合适的,我跟你家丫头好好张罗门儿亲事,行不。”
“那赶情儿好,你就多费心了。”虽说是客套话,林父心里也明白,大姑娘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只是家里剩下的三个孩子还小,需要书凤照应着,寻思起来,也是犯难,虽说姑娘出嫁能赚些聘礼,左不过都是些规矩上的吃喝零碎,小门小户比不得大户人家,酒席也摆不上几桌,倒费神费力的很。
书凤听着叔叔婶子们的调侃,这种话也是听惯了的,没有必要认真放在心上,她此时最担心的是三妹的身体,三妹自从患上了慢性气管炎,家里的负担变重了,作为大姐的书凤,除了起早贪黑的干活,更要照顾时常发病复发的妹妹,甚至没有什么时间考虑像发脾气这种情绪上的小事,至于嫁人什么的,更像天方夜谭,又或许在书凤的内心深处,仍存在着一丝侥幸地期盼,她在期盼些什么呢,也许是老天爷的眷顾吧。
相比于在家里忍受父母无休无止的争吵,书凤更愿意在田间地头摸爬滚打,听邻里乡亲唠唠家常,路边野花芳香,山间虫鸣鸟叫,手里捧着阳光里金黄的玉米,再辛苦还有老茧替自己扛着,至少内心是安宁踏实的。
“喝喝喝,整天就知道喝酒,家里都穷这样了,老三眼瞅着药要没有了,也不知道想招,除了喝你那点儿辣水子,还能干点啥,喝多了耍酒疯,这张老脸早被你给丢尽了。”林母生着气一把将碗摔在了桌子上。
“不就是喝点酒嘛,也没耽误干活,再说了,那穷能怨我吗,还不是老三的病给拖累的,要我说干脆就别治了,这种病就是拖累身子,犯了病顶多遭点罪,挺挺也就过去了,死不了。”林父继续低着头,顺手端起酒碗又喝了两口,说出这话,他也是极不情愿的,但倘若不借着酒劲儿,恐怕很难开口,毕竟老三也是自己的亲闺女,虽说平时嘴上挂着“三个没出息的丫头片子”这样的话,毕竟是骨肉,林父心里还是疼爱她们的。但同样是自己的孩子,眼瞧着书凤没日没夜的苦熬,还要照顾老三,心里更过意不去。如今这样喝着酒说出心里的话,反而轻松些,如果后悔了,第二天还可以装作酒后失忆,只当没有提起,也不会伤了一家子的心,如果决定放弃老三,至少以后想起来,有一部分来自酒意,能少背负些愧疚。
“说得轻巧,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这好容易过几天轻巧日子,如今老三又摊上这病,我真是命苦,当年怎么就鬼迷心窍落到你们老林家了,当初要不是看你孤苦伶仃的可怜,我才不会嫁给你这穷鬼。既然有这想法,干脆逼死我们母女算了。”林母气得直捶腿,用袖子抹了一把泪,但她也十分清楚,放弃给老三治病能为家里减轻不少的负担,老四也要上小学了,脚下的路已泥泞不堪,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更不知何去何从,这样争吵,只不过不甘心罢了。
“别一天竟说那些没用的,看看你们一个个那没出息的样,尤其是老三,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的,这辈子来讨债,这几个崽子,都是赔钱货。”林父见碗里的酒喝光了,烦躁了起来。
“哼,说的挺热闹,也没见你把哪个扔喽,哪回老三犯病,你不抓心挠肝的,竟说那些没味儿的话,行了,你爱咋咋地吧,我可不跟你扯了,我去趟队长家,问问救济粮的事儿。”林母说着起身穿起青布外套,走了出去。自打老三生病以来,生产队上给林家批了一份救济粮的名额,虽说杯水车薪,总比没有强。贫穷逼迫着老二也弃了学,帮着打理些简单的家务,但到底只是十来岁的孩子,家里很多活计也是力所不能及的。
书凤静静的坐在北炕边,给妹妹端来熬好的中药,扶着咳嗽的小妹坐起来,边看着小妹喝着药边轻轻抚着妹妹的背,对于父母的争吵和无休止的埋怨,以前经常会因为父母吵架而躲在北炕的角落里哭,如今的书凤早已变得麻木,眼泪换不来宁静的生活,更不必为了廉价的同情和怜悯而舍弃内心仅有的自尊,只不过,心还是柔软的。三妹还小,听了父母的话,难免伤心,喝过药,盖起被子,侧过身,眼泪划过鼻梁,枕巾浸湿了一片。
“小妹,小妹,该醒醒了,今儿天气好,姐领你出去溜达溜达,透透气,”书凤扫着地顺便叫着老三起床,但似乎没有什么回应,书凤直接来到炕边,伸手去为妹妹掀开一点被子。
“小妹,这样蒙着被子睡也不利于呼吸,妈···妈···”书凤掀了被子,发现只有老三的一些些旧衣服撑着被窝,人却不见了。
“一天天跟叫魂似的,又怎么了。”林母听到书凤的叫喊,边用手打扫着两边的袖子边走进了屋。
“妈,小妹不见了,早上你看到了吗,我一直在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