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乡绅、晋商(二)
秦商与晋商分道扬镳,始于满清入主中原。
标准时空历史里,以范永斗为代表的满清八大皇商,以八大皇商为代表的晋商集团,在满清入关前暗中向建州女真输送粮草军需物资和军事情报,在满清入关后又积极协助满清招抚山西山东,为满清成功征服中国立下了汗马功劳。此后,秦商落寞迁徙四川,晋商在满清政权扶持下才迎来真正独属于它的辉煌时代。
晋商成为西北商帮乃至北中国商帮代言词,与它积极卖国求荣休戚相关的。
当然,这没有什么好奇怪也没有什么好憎恨的,商人本就如此。有个别忠君爱国之商人,而不可能指望商人阶层忠君爱国,诛心点说,不把军火卖给敌国屠杀同胞,怎能算是合格军火商?明清之间,晋商完美体现了它的超前跨国商业素养。单独谴责晋商也无意义,其实剥去皮都一样,徽商也曾与倭寇眉来眼去,甚至海寇王直本就是徽商一支;闽粤商帮如何勾结葡萄牙、西班牙、荷兰等殖民者的,同样留存无数黑资料,他们面对荷兰入侵,甚至敢团结起来要求福建巡抚停战休兵,将澎湖割让给荷兰。
总之,这是商人本性,利益没有国界线。
单纯诛杀首恶效果有限,杀了一批卖国商人,还会有更多卖国商人红着眼扑来。真正关键在于控制,令商人成为政权的忠犬,而非反咬政权的白眼狼。譬如建立制度规范商业行为,海关严格稽查最大程度减少走私带来的损失;譬如国家强盛起来,商人最趋利避害,哪方势力强就投靠哪方,嗅到哪有利益就涌向哪里,他们比常人更加没有节操;如此等等。也是因此,郑义明知部分晋商卖国投鞑恶行,依然亲切召见这一批来自山西的商人。
商人眼里只有利益,合作与分手都是寻常事,投鞑只是为利益。一切只为利益,晋商有投鞑的人,自然更有无数其他心思之人。只不过标准时空历史里满清入关之后,没有投鞑或者没来得及投鞑的晋商,或者死于兵乱,或者破产没落,令投鞑晋商垄断了晋商利益链条,进而成为晋商象征。而本时空后金黄台吉西征河朔时被张献忠一巴掌拍了回去,投鞑利益大幅度衰减,依靠卖国积蓄力量的投鞑晋商话语权也随之大幅度缩水。所以,此番来到米脂拜见郑义的,都是不曾投鞑或没来得及投鞑的晋商。
其实,也有投鞑的晋商来到陕甘投机,只是他们瞬间就被郑义辖下锦衣卫逮获,先抄没所有财货,再以通敌之罪斩首示众。
山西商人来米脂何为?
在朱明朝廷眼中,他们与投鞑晋商一样可恶,都是背主求荣,区别只是投鞑与投贼而已。
是的,这一批山西商人是来向郑义投诚的。
他们为什么向郑义投诚呢?两个字,还是利益。
却说山西通往塞外有东西两条要道,西曰西口,杀胡口是也;东曰东口,张家口是也。西口杀胡口,是山西通往漠南归化的重要商道,向漠南输出木碗、皮靴、茶酒糖、铁器、药材,输入畜生、毛皮等原材料。张献忠去年奉命横扫朔方,随后统率两万步骑镇守归化将漠南草原收入囊中,等同瞬间截断杀胡口商道。最初还好,西口走不通还有东口走,可等张献忠控制住朔方,旋即组建火铳马刀轻骑向东向北拓展势力范围,张家口与塞外的商贸要道成为张献忠重点关注对象,不知多少投鞑晋商被张献忠连骨带肉吃了干净。到了崇祯六年,张献忠更横跨四百里之远修建了红山、张北两堡,以警戒建虏为名而行截断草原内地商贸之实。
东口张家口投鞑晋商哭了,西口杀虎口昔日前往归化与鞑靼贸易的晋商也哭了。
今日前来米脂的山西商人,就是由归化晋商领头。
当然只是领头罢了,其中最多的仍是内地晋商,或者说是内地晋商代表。至于内地晋商为何急迫投诚郑义,答案也很简单。晚明晋商的基业地盘大抵在平阳府、泽州、潞州三地,而这三地如今正惨遭明军和流贼来回**,今儿流贼哄抢,明儿官兵来劝粮,生生把山西最富裕三地弄的鸡犬不宁。其实更深层原因,何尝不是这些贪婪土地的晋商富豪大量圈买土地,导致土地兼并加剧。当流贼杀来时,往日被晋商富豪欺压的贫民陆续投入汪洋大海般饥民队伍,自然反过来积极带着流贼哄抢晋商家财,并肆意屠杀晋商家眷泄愤。
总之,崇祯五年与崇祯六年,平阳府、泽州、潞州到处兵荒马乱。
乱世间贫民没法活命了就投流贼,权贵乡绅富豪没法活命了怎么办?他们不可能也不会弃家投奔流贼,所以他们的选择是寻找乱世明主,结束这个贱民造反、礼乐崩坏、丘八当国、无法无忌的乱世。谁是明君呢?谁能不杀少杀他们性命,谁能不抢少抢他们家财,谁能不淫少淫他们妻妾美姬,谁能给乱世带来秩序,谁就是明君。以此条件环视天下,区区一年就能将陕西恢复宁静的郑义,无疑极具明君之象。这一批山西商人,此番来米脂就探探郑义口风,并近距离观察陕甘秩序是否乐观。
前面说过,晚明时秦商与晋商联袂同生,艾麦麦爷爷在世时曾是秦商中一号人物,与晋商自然无数牵连瓜葛。俗话说,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艾家商号传至艾克宽破产,又隐约失去了米脂艾氏宗族庇护,往日共事交情都能躲多远躲多远。艾克宽如今攀上郑义陡然富贵起来,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