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事实证明陕西督抚只是虚惊一场。
太平军攻陷耀州县即时转为防御姿态,以粮食募集饥民在同官、耀州两县之间大修堡垒。
一日两日十数日,太平军始终无有南下动静,三边总督杨鹤、陕西巡抚王顺行相继松了口气:“不攻长安就好,不攻长安就好。”
陕西八府,西安府地位远超延安府,延安府城肤施陷落只是小患,而若西安府府城长安陷落,那可就是震惊天下的巨变。瞧瞧辽东失土罪臣,则不难想象长安陷落后陕西诸督抚的结局。同官之溃既然不曾演变为西安府大乱,那就是可以运作的小事件。陕西援兵越来越多,陕西督抚们的底气也越来越足,开始激烈讨论同官之溃由谁负责。同官之溃谁之罪,彼时五千兵将各自推卸责任,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但贺虎臣身为五千兵员主帅,理当避无可避承担败兵首罪。陕西巡抚王顺行离任在即,不愿受累失陷延安府污名,趁势力主推罪于贺虎臣,岂料却遭到三边总督杨鹤反对:“同官五千溃兵收拢复剩两千六百,而贺虎臣宁夏镇边兵来时一千三百今时仍有一千,可谓溃兵之间中流砥柱。”
陕西巡抚王顺行不动声色逼问:“那同官之溃?”
三边总督杨鹤说:“四卫之兵不识三边之将,三边之将不识四卫之兵,猝然遇贼乃至溃乱,此非一将之罪,实乃陕西军事废弛现状。”
王顺行顿时了然,杨鹤这是想捂盖子。杨鹤是三边总督,若要论罪贺虎臣,杨鹤本人也难逃非议,索性将威胁长安剧变定性为寻常流贼,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杨鹤选择捂盖子将希望寄托未来,等同拿自己前途做赌注,然而陕西流贼未来如何都与王顺行无关,要头疼也该轮到下一任陕西巡抚练国事头疼。王顺行放弃刁难贺虎臣心思,改为默契支持杨鹤,轻轻责斥数句嘱咐贺虎臣戴罪立功。
摘出贺虎臣,那由谁来背负同官之溃罪名呢?
杨鹤抽丝剥茧寻找倒霉蛋间隙,宁夏镇忽又传来惊天霹雳:因贺虎臣南来剿匪,大盗神一元等趁宁夏空虚聚集三千乱贼,连续攻陷新安边营、宁塞营。
杨鹤两眼一黑,差点昏厥倒地:王嘉胤、郑义两伙巨寇还嫌不够乱,怎又跳出来个神一元?边塞形势无暇犹豫,杨鹤连忙命令贺虎臣归镇宁夏,务使神一元等新贼不得与郑义联合。至于同官之溃谁来负责,杨鹤也没有心情斟酌各方平衡,全力安抚贺虎臣回援宁夏镇,效仿山西总兵王国梁兵溃之例令贺虎臣指出一倒霉蛋承担首溃之罪即可。
贺虎臣同官之溃,就此告一段落。
舆论惯例批判流寇不懂基地建设,然而基地建设不是想建就能建的,哪怕标准时空共和国之初也不得不被迫辗转两万五千里。先有力量抵御连绵围剿,然后才能谈基业谈建设,否然一切都是空谈。没有力量抵御围剿还想建设根据地,官兵最喜欢这种傻傻的土贼、坐贼,大可不慌不忙集结十倍兵力再泰山压顶般扫荡。与之相反,官兵最讨厌今儿陕西明儿山西的流贼,官兵有各自辖区,自家辖区乱是祸害,跑到领县追击又受当地讨厌,最终只能由朝廷更高层官员统一协调。
长久来看,郑义这般坐贼威胁最大,可大明帝国两京十三布政司岂惧延安一府?杨鹤眼中,反而是王嘉胤、神一元这样流贼祸害最大,郑义乱只乱一延安,而神一元稍稍坐大就能祸害陕西八府三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