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田戚案(四)
田弘遇病逝之后,田家由田子瑜主持。
田子瑜名义上是郑义妻兄,可郑义妻兄妻弟太多了,文无成武不就的田子瑜很难得到郑义赏识。
田淑英入宫后断断续续为郑义生了五个孩子,随着孩子年龄增长,随着田淑英地位提高,田子瑜这个舅舅才渐渐有点儿发言权。亦是考虑田淑英一脉儿女,郑义新办的丽纱纺织集团名义分给田子瑜10股份,田子瑜独占5,田淑英所产五个孩子各占1。草创的丽纱纺织集团股份,郑义暗中遥控70,田子瑜实际控制10,其余合作权贵豪商实际控制20。隐去郑义暗中遥控的股权,田子瑜手握的股权最多,是丽纱纺织集团若隐若显的实权掌门人。就这点来说,纺织厂明面属于田子瑜,松江府以此指责田子瑜,似乎无可厚非。
然而,郑义近两年最了解田子瑜不过,他丫毫无政治智慧与商业智慧。丽纱纺织集团最初出资定制蒸汽纺织机时,田子瑜剧烈摇头死活不肯出钱,被田淑英臭骂一顿并隐约暗示郑义重点关注此事,田子瑜别别扭扭好久才忍痛小气拿出5份额,气的田淑英辗转借贷自己凑齐剩下5资金。田子瑜对棉花纺织毫无兴趣,又害怕再被妹妹、妹夫逼迫出钱,干脆躲在洛阳装病不肯来归德府——也或许真的病了,毕竟要钱如割肉。直至丽纱纺织去年秋冬露出工业狰狞面貌,田子瑜见钱没有白出,才慌里慌张跑来分食利润。
郑义一双眼睛作证:“王宗楚杀人案”闹腾时,田子瑜正躲在洛阳装病呢。
无需询问他人,郑义即可断定松江府指控田子瑜奸污王宗楚姐姐是无中生有。
郑义闭目沉吟良久,唤来锦衣卫千户陈敏政,命令说:“归德府相关卷宗以及松江府原告,全部移送大理寺。嗯,田子瑜也带回洛阳,协助大理寺调查是非。”
……
田子瑜前脚返回洛阳,其妹妹田淑英后脚来见郑义,哭哭啼啼说:“陛下,你知道的,我哥哥不是杀人凶手。”
郑义安抚田淑英:“我知道,他那会儿躲在洛阳装病嘛。”
田淑英笑了,宛若雨后新莲。
郑义轻笑说:“你哥哥不知好歹惹你生气,活该被人冤告。”
田淑英彻底散去愁云,上眼药反击说:“未必不是有人欲借此事向臣妾泼污水。陛下晓得我哥哥小气鬼装病所以不信谣言,可谣言厉害着呢,如果传起陛下无法验证的谣言,臣妾却是有口也说不清。”
田淑英与田子瑜毕竟是亲兄妹,打断骨头连着筋,只要不是本质利益冲突,就没有解不开的结。田淑英气恼田子瑜小气鬼、蠢呆瓜,却更恨有人冤告田子瑜。田子瑜名声毁了,田淑英也少不了被泼脏水,进而妨碍她在洛阳皇宫里的地位。这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战,田淑英无论如何都要站在田子瑜这边。
郑义摇头,委婉敲打田淑英宫斗心思:“别多想。等等你就知道了,王宗楚案走到这一步,已经由刑事案件转变为政治事件。你啊,转告田子瑜,令他莫乱叫屈莫乱反击,有一说一讲清事实,才能最大限度维护其声誉。”
田淑英乏缺政治智慧更不懂朝堂暗战,对郑义的敲打迷茫不解:“政治事件?”
郑义平淡解释:“是啊,政治事件。政治事件不讲是非对错,它只是利益冲突与势力对抗的具现化。这是旧势力的反击,等等瞧吧,松江府拔剑出鞘,明面控告田子瑜,暗地里必然直指纺织厂。”
田淑英愈加懵然。
……
泰武二十二年秋,“王宗楚杀人案”卷宗转到洛阳大理寺审理。
由于糟糕交通条件和糟糕信息条件的限制,案件审理进度迟缓。
静默期间,郑义频繁暗中布局,并令数十名锦衣卫常驻松江府密切监视当地舆情。一如郑义所料,在松江府舆论推波助澜之下,带些神秘色彩的刑事案件逐渐向政治事件转变。锦衣卫松江府分部传来的情报显示:王宗楚案在江南传播速度极快,松江府、扬州府、苏州府、镇江府、江宁府(朱明之应天府)等地到处都在议论此案,简直令人怀疑王宗楚案发生于南直隶。最令人心颤的,是南直隶各府主流舆论全部众口一词抨击田子瑜,铁口铜牙断定一切都是田子瑜作恶。
事实真相已经没人愿听,想听的他们只是需要的真相,舆论众口一词要求朝廷严惩为非作歹的外戚田子瑜。
据说,南直隶各府包公案等戏曲节目近来大热,当然剧中大反派全部喻指田子瑜。为了暗讽田子瑜,新编戏剧常常肆意篡改历史资料以契合田子瑜形象。譬如某剧为了讥讽田弘遇两朝外戚,曲剧里也特意添了一个两朝外戚大奸臣,长女嫁柴荣,次女嫁赵匡胤,而这样一位的两朝老奸臣竟然活到了包拯年代。话说,赵匡胤死于西历976年,包拯1027年考中进士,哪怕奸臣女儿卵细胞形态嫁给濒死的赵匡胤,活到包拯从政也51岁啦。当然,人民大众对枯燥历史记载不感兴趣,正如真实历史里从未有包拯种种神奇记载,百姓们就爱听曲折传奇故事,就爱听神鬼谲诈阴谋。
再调查群体结构,不出意外是由各府家庭纺织织户主导。泰武二十一年到泰武二十急速升高,优质成品棉布维持相对低廉价格大量涌向市场,将南直隶大量织户推向失业边缘。春江水暖鸭先知,家庭纺织织户最昌盛的松江府,首先感受到工业时代降临的森森凉意。底层织工虽然不懂大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