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强被女人发疯时更上一重楼的丑陋吓得不轻,勉力做出的凶悍怒吼中夹杂着胆怯的微颤:“把她拉住!有话问话!吵什么吵?!”
那女人瞪着右边的大眼睛,将整体歪去左边的脸皮和嘴掰回来一些。这个过程中,脸皮剧烈抽动,满脸疤痕像无数条虫子一起蠕动,叫看她的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发起疯病来哪能听人劝?三个人都拉不住她,只得拽着她,由着她一点一点往程凉岸跟前挪。
大强被吓住了,嘴上虽然叫嚣着,但腿不受控制,怯怯地往一侧躲了躲。二哥也懵了,干站着手足无措。程凉岸更惊讶得冷汗沁沁——她认出这个年轻女人——当年南口村里多千娇百媚的一枝荷花,竟然成了今天这鬼样子!
程凉岸的双腿双手都绑在椅子上,她剧烈扭动,带动椅子吱吱呀呀地惨叫,“二哥叔叔,二哥!快给我松绑,要出人命呀!”
二哥最是没主见没胆量的一个人,还在跟着大强发蒙哩,无暇顾及程凉岸命悬一线的困境。他将木头一样的脑袋转过来,喉咙里咕噜出一声:“嗯?”
程凉岸将手脚使劲撞击在椅子上:“快给我解开!”
二哥畏畏缩缩的,拉一下大强坚硬的手臂,那手臂正在暗暗打抖,“大强,给解不?”
大强震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帮着三个人与手舞足蹈、龇牙咧嘴的女人斗争。“解开!这要是出人命了,我良心上也过不去啊!而且她不是喜眉,还不知道是哪个倒霉催的玩意儿,快解开!”
二哥一听,连滚带爬跪在程凉岸脚边解绳子。
“解手!手!”程凉岸催促。
可是手上的结已经绑死了,那二哥全身的肉都不算多,唯独这十个指头看起来有福得很,圆溜溜的指甲干干净净,加上慌得很,死活解不开那个结。“解不开,解不开怎么办?”
“烧!拿打火机烧,我兜里有!”
“这材料不怕火,新材料,老贵了!”
程凉岸哭笑不得:“你们绑个人而已,何必下血本?!有这闲钱,还不如雇个长眼睛的同伙来得省事。解腿!腿!先跑了再说。”
“哦!哦!”
程凉岸双眼锁定那旋涡中心的女人,她粉红色的长袖在拉扯中脱落了一截,手臂上几道疤痕像是地底沉积的虫类化石。她身后另一个女人,张开枯老竹节一般的手,在背后拉扯。
那老妇人约摸五十岁,嘴唇薄的像片纸,包不住长着黄斑的牙齿。她忧愁细纹密布的脸上只是略带焦急,情绪还算沉稳,但每说一句话都比发疯女人撕心裂肺的喊声还要尖酸难捱:“荷花,你别发疯!先跟妈说,她是谁?她是不是和吕婆娘有关系?!你先别疯!你说呀!”
另外两个男人也是一老一少的组合,一个是荷花的男人,一个是荷花的老父亲。两个人都皮肤黝黑、脑门铮亮。荷花的男人穿着一件红色背心,老父亲则打赤膊,露出松松垮垮的一身皮肉。
两个男人都鼓着一双浑浊的眼睛,一会儿瞪着荷花,一会儿瞪着程凉岸。他们是拖拽荷花的主力,所以没有余力来关心别的事情。
荷花大张着嘴,露出一条猩红的舌头和满腔的血口水——她在急怒之中咬破了舌头,有些口齿不清:“她是程凉岸!她是程凉岸!”
“什么?”老妇人掐着荷花的后颈,“程什么?”
荷花一急,在自家男人横着的手臂上咬了一口,喊得要破音:“程凉岸!治好吕婆娘眼睛的程凉岸!”
荷花男人耳目聪敏些,已经听出来了,转头看向已经松了腿脚的程凉岸。
“妈,荷花说她是程凉岸,那年住在吕婆娘家里的那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