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自己死后会是怎样的情景。就连通晓人灵之法的灵能师也并不真的尝试过,体验过死亡的滋味。
不知经过多久的等待,终于能有一些感知之后,任天真确认自己还存在于某处。或许是通入地门的某处。他没有了身体的感觉,却能感知这些,于是就觉得自己是在通往死亡之路上吧。
但是渐渐的,他竟能听见一些细微的声音了。即便他的四周很安静,但那些声音很遥远,飘飘忽忽地,若有若无。于是,他又认定了可能是自己对人间还有所眷恋。毕竟,他还有些心愿未了。
且又过了些时候,他在此期间努力辨认究竟是何声音打搅自己,却觉得那声音好似人声,又好似耳熟。只是一下记不起究竟何处听见过。
难道这是通入地门后会逐渐丧失作为人时的记忆吗?
任天真第一次做鬼,很是茫然。
那些声音不知不觉间又消失了,他有些失落,但紧接着眼前变得煞白一片,又沉入黑暗之中。待他再有所意识之时,没想他竟能睁眼了。
睁开眼后,他对着漏天穹顶眨了眨眼。他不是吃惊自己见到如此奇特的房顶,竟然镂空与天空相通,而是吃惊于自己竟然还留在人间。
他的四肢沉重,身体僵硬得好似不是自己的了。一时起不了床,他也只有先呆望着天空。他不知自己过了多久才得意复苏,只知道自己睁眼就见夜空。而且是带着微亮,快到黎明的夜空。在其他星辰皆隐没下去,唯剩下一颗闪耀异常的星子,时不时地对他眨眼。
这样的情景,他非是第一次见的。他记得自己幼时就见过。并且为此还差点挨了训斥。所以,现在他身处何方?缓过神来,清醒起来。
这奇特的穹顶唯有在法师院主楼的顶层,是傅千秋的密室,也是他夜观星辰之所,他人不可入。但他幼时好奇,曾偷偷进入过。没想不小心碰触了机关,竟是将他关在屋内一整晚。直到傅千秋找到他,好生挨了一顿骂。
想到这里,任天真很是懊恼的想坐起身来。现在的他早已长大成人,已不是幼时好奇不懂事的时候了,却还会被关在此处。定然不是自己梦游过来的,是何人所为他自然清楚。他懊恼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被人任意摆弄,而是他被人所救,还摆放在这等重要的地方。
他还记得当年,傅千秋找到他后训斥他的话。傅千秋非是训斥他擅自闯入密室玩耍,或是碰坏了某样东西。而是他的失踪,让傅千秋担忧不已。甚至他差点要被傅千秋施下缚行术来守规矩。
这一次,他被关在此地,怕也是一种惩戒。
“天真,你这次实在太鲁莽了。你可曾想过这样做的后果?”
他已经能听见傅千秋在他耳边的唠叨。他捂住耳朵,想要蒙头,那声音还是钻入头脑之中。那声音近在咫尺,非是他可以轻易回避的。即便他捂得再严实,傅千秋都有办法将这话传入他脑中。
“你以为,不吭声就可以回避问题了吗?”
那声音真真切切的好似真的在身边。任天真抬起头来,寻找那声音,却见傅千秋果真出现在他身旁。这般无声无息的出现,任天真好像也习惯了,但他也不愿低头认错。
“为师的很担心啊。”
傅千秋甚至半蹲下来,与坐着的任天真一般高,好像依旧是对着一个孩子在训话。
“若你再固执,我也只能将你禁足了。”
与小时候几乎一摸一样的话,让任天真不得不开了口。
“禁足便禁足吧,反正我现在也跑不远。”
这样自暴自弃的语调并未让傅千秋生气,反倒让他笑了。
“还在生为师的气吗?”傅千秋直起身来,望了望镂空穹顶之上无尽的深蓝,“我知道你待在无幽盟并不快乐,若是这样就回来吧。”
“我去无幽盟并不是去找乐子去的!”
忍不住大着嗓门的任天真,对着傅千秋回望他的一脸慈爱,又不愿说下去。
“你的失误皆是我的责任。我会与国主说明缘由,饶恕你的罪过。”
“师父!”
任天真拖着还不太听使唤的身体,笨拙的要曲跪下身。
“这次是我擅自行动酿下的错事,与师父无关。若是国主怪责,就只降责于我吧。”
两人之间忽然安静下来许久,最后只闻得一声叹息。傅千秋转身又消失在密室中。独留下任天真一人。但这样的孤单没过多久,此密室又有了新的访客。那人并没有像傅千秋那样“神出鬼没”,而是老老实实走得楼梯,开启了机关,一步步走向任天真的面前。
并且,随着脚步的移近,还带进房内一阵香味,是饭菜的香味。
这法师院内并无侍奉的女子,与灵能无关的普通闲杂人等皆不会进入,更何况会知晓这密室的人员。任天真不用抬头也知道来人是谁。
“你怎还待在法师院,没入宫去吗?”
“那边还不着急。”萧无意将端着的饭菜托盘稳稳摆放一旁,“原本以为你还要再昏睡几日的,没想你恢复的挺好。”
“我昏睡多久了?”
“这是第三夜了。”
“那也够久的了。”任天真不愿先提李府之事,“都三日了,你也不着急去见那个丫头吗?”
萧无意避过任天真询问的目光,只道:“宫里特意为她修了神女殿,也少不了伺候的人,她定是陪玩的人甚多。我又何苦再去添乱。”
“没想到你也有自怨自艾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