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金陵,冷的刺骨,凉的透彻。卯时已经过半,天空却依旧未见半点白色。
大江边上,浓浓的雾气隔着黑夜,都可以清晰的让人感知到。
两岸早已枯萎的芦苇从,随着寒风的呼啸,更是不时的传出折断之声。
大江南侧,稀稀疏疏,奔着清晨早市而去的小商贩们,冻的手脚通红,哆哆嗦嗦,却也顾不得身体的不适,一个个都是加紧着步子,生怕错过了今早的早市。
张家父子自然也不例外,如往常一般,起了个大早,喝了几口稀的像白水一样的粗米粥,便抱着几捆昨日连夜织出的麻布出了门。
这年头等级森严,士农工商,行商之人排在了最末头,干的是最卑贱最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为了养家糊口,求个生计,谁也不会愿意走上行商的道路。
张家父子两一路无话,似乎心里都有着心事,在这大冷天的清晨,行走在雾气弥漫的大江边上,两人的眉头都不曾舒展开来。
“老爹!老爹!你看那边,好像有个人躺在那里!”寂静的氛围,被张家大哥突然的一句话给打破。
张大爷顺着张家大哥的指头看去,在江边枯萎的芦苇荡边,似乎正有一个消瘦的黑影趴伏在那儿。
不过因为夜色未消,江边雾气又浓,远远的看去还真没办法分清那个黑影是不是个人,更加别提分辨出是男是女了。
见此情景,张家大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扯了扯自己儿子的胳膊开口道:“别多管闲事!这大冷天的,哪里还不饿死冻死几个人!想当年你老子我从军那会,遍地白骨的景象也没少见过!
再说了,这他娘的黑灯瞎火的,是不是个人都难说!你小子有那闲心的功夫,还不如想想今儿个怎么把布卖出去!
快走!天一亮自然会有官差来巡逻!是不是个人到时候便知。咱们爷俩现在最紧要的是去赶早市,将麻布卖出去!不然你小妹和你娘又得挨饿了!”
张家大哥听到小妹两字,本想要冲过去查看一下的动作戛然而止,身体很是挣扎犹豫的又回到了原地。
张家大爷顺势撸起了儿子的胳膊,便大步向前走去。
可是没走三步,张家大爷便明显感觉到了吃力,回头一看,便见自己儿子眉头紧皱,却又坚决的看向了自己。自己儿子的脚步更是不愿再前进一步。
“老爹!要真是个人怎么办?这可是一条人命呐!这么大冷天的,怎么可能等到官差巡逻那会儿?我就去看一眼,不是个人自然最好!哪怕是个人,已经死了,我也只求良心能过得去!”
“要是还活着呢?咋办?”
“我…我…反正管不了那么多了!老爹!金陵是都城,天子脚下!难不成还真能把人饿死了不成!?”张家大哥咬着牙齿蹦出了这么几个字,随后便再也不犹豫的朝着江边跑去。
张家大爷盯着儿子逐渐跑远的背影,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也随着儿子向着江边芦苇荡边的那个黑影走去。
靠的越近,自然视线也越加清晰,何况此时的天边已经出现了一道白线,微弱的亮光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这芦苇荡边的黑影还果真是个人!
张家大哥什么也没想,第一时间便将这人给翻转了过来,伸手探了探这个人的鼻息,还好的的是,鼻息虽然微弱,却没有断去,说明这人应该还没死,只是昏迷了过去。
知道这个人还活着,张家大哥这才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紧接着,张家大哥就有些手足无措了。救?还是不救?面前这人明显不仅是感染了风寒,一碗老姜水并不一定能够起到作用,如果要用药的话,药的价格可不是自家能够承受的。
家里如今已经是揭不开锅了,有了上顿没下顿,就算有口吃的,也都是以稀粥为主,哪里还有闲钱买药看病。
平常有点身体不舒服,也都是硬抗过去。想到自家老娘和小妹都饿的面黄肌瘦,张家大哥的眼圈不禁是泛红了起来。
不过眼下也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救不救人才是最为关键的事情。不过张家大哥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是有些询问的看向了自己老爹!
张大爷此时的关注点却和自己儿子完全不同。
近距离第一眼看到趴在芦苇荡边的这个身影,张大爷就陷入了沉思之中。不为别的,而是因为眼前这人的装束打扮实在很是稀奇!
张大爷年轻的时候跟着军队东征西讨,也算是有点见识的,各样的民族都曾见过,不过却从来没见过如此奇怪的服饰。
除了胡服以外,没有哪个地方的衣服是这样上身下身严格分开的,但就算是胡服,也没有这么色彩明亮,像某种皮革却摸上去显然不是的衣料材质。
而且这个人,不,应该说是这个少年也很奇怪。看上去虽然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但却是一头罕见的短发,而且还穿着一身比自己要大的多的衣服。
这种格格不入的感觉,让张大爷心里产生了一种很是变扭得感觉。
此时天色已经渐亮,江边的雾气也散去了许多,恰好张家大哥将这个昏迷的少年给翻转了过来,入眼的一片明黄,不禁让张大爷大惊失色,差点没有站稳身体。
眼前这少年竟然穿着一件明黄色上有墨青纹龙的内衬,这可不得了啊!不管材质如何,自己又是否认得,但这颜色除了皇家以外?平常百姓,乃至是朝廷大员,谁人敢用?更别提上有青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