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忽然变得一片安宁，静得朱砂感觉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而更让她惊异的是，她明明能够看到巫青衿潜伏于水中，但是却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巫青衿的存在似乎已经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了，她是浴池底铺着的玉石，是这一池清水，是带着湿润的水汽的空气，是一切……
朱砂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喜色，很显然，巫青衿在这一瞬间突破了，而且成功的进阶了！在十三岁就能修炼到三阶巫者的修为，她们少主人能够成为大巫的几率又大了！
历数大幽朝近千年的历史上，能够在这么小的年纪突破三阶巫者的巫不是没有，但也不过寥寥数人，而且都成为了历史上强极一时、极负盛名的大巫。
想想那位二小姐，虽然也被称赞有灵气，但是如今却还堪堪停留在一阶的门槛，连一阶的实力都没有达到呢！
突然，巫青衿破水而出，一头青丝甩在身后，露出那张带着狰狞痕迹的面容。
见惯了巫青衿真容的朱砂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高兴道：“少主人，恭喜您已经突破了三阶了！”
巫青衿也很意外，她不过是做了一番例行的功课而已，没想到竟然毫无征兆的突破了。而最为让她意外的是，上一世，她是十五岁才突破了三阶，这一次比上一世提前了两年。
不过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自己的实力提升了，能够更有把握处理某些人了。
“少主人，您的脸……”朱砂接过巫青衿用过的布帛，不经意一抬眸就看到了巫青衿的脸，不觉微微有些诧异，“似乎好了些了。”
巫青衿闻言，低头从水面看了一眼自己的脸，脸上的浮肿是比之前好些了。这与她方才的突破脱不了干系，实力的增长能够消弱那些淤积在她体内的毒素，毒素的作用减小了，自然她的脸就恢复了那么点儿。
“巫青霜和月姬千辛万苦寻来那一点儿尸茯苓全都用在我这儿了，若是知道我已突破了三阶，她们岂不是要前功尽弃了。”巫青衿起身，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脸上的瘀痕，冷笑了一声。
朱砂却听得心惊胆战：“少主人，您是说尸茯苓？”
尸茯苓，生万年之前海中巨鲲化为大鹏，途径长留山误食剧毒赤焰蛇果而亡，于大鹏尸体之上生出一种茯苓，称之为尸茯苓。
尸茯苓毒素不易察觉却根深蒂固，即便是巫者也很难防备这样的手段。而且尸茯苓虽是剧毒，但是却与某些灵草仙药一样万金难求。
巫青衿神色淡然的抬起双臂，示意她为自己更衣：“尸茯苓虽然难得，但是若是搬出天都城令的身份，想必也不会太为难。我虽然不曾服用尸茯苓，但是却吃过母乳。若是母体中毒，我自然避不开这毒。”
朱砂的眼神却更加震惊了：“您是说，主人也是中了毒才会凤驭而去的？”
巫青衿从桌面上捡起青玉面具给带上，眼底透着几分化不开的浓重寒意：“父亲为了给月姬腾位置，给我母亲下毒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你既然知道那么多宫闱辛秘，自然知道贵族世家之中，有多糜烂颓靡。”
尸茯苓的事情，也是上一世她借着慕长风的人手查到的。为了给她复仇，慕长风亲自带人去追杀巫青霜，最后拿回来巫青霜的一件血衣为证，只说巫青霜坠崖了，尸体寻觅不到。
巫青衿只以为他说的是真的，认为巫青霜已经死了，自然也不再纠结这事。
朱砂沉默着为巫青衿更换上了隆重的祭袍。既然巫青衿会这么说，必然是她已经知道了什么。难怪这段时间少主人的性情大变，饶是谁知道了这种事情，只怕也难以保持平静了。
“少主人，此事可告诉大巫……”朱砂忽然提议道。
巫青衿示意她把手中的一串腰佩玉珏放回去，而后微微抬手，一阵清风拂过，她满头的及腰长发像是被无形的灵巧双手编织着，很快便绾成一个简单又端庄的发髻。
“如今国家朝堂的事情已经让大巫分身乏术，又摊上这么个帝君。”巫青衿在提到帝君的时候，轻蔑一笑，“又何苦拿这些小事烦扰他老人家呢?”
如今的帝君虞性格软弱，任由封地君侯坐大而袖手旁观，诸侯之间的战争也视若无睹，终日沉溺于声色犬马之中，倒是与她那位父亲相似得很。
“少主人，豹车已备好。”守宫在门外候着。
巫青衿微微颔首，站在一面银镜面前打量着自己。
她穿着一袭繁复的玄色祭袍，祭袍后面以金色丝线绣着龙纹凤纹，当中有太阴星，这是她作为大巫继承人之一的祭袍。
大巫的祭袍之上以金线绣日月星辰，大巫继承人的祭袍则以金线绣玄月，巫神宫九位殿主的祭袍以金线绣星辰，其余巫者的祭袍以银色丝线绣星辰。
至于还没有进入巫神宫的巫稷学宫学子，则只能以银色丝线绣团云，而不能绣其他图案。
一张青玉面具遮住了她大半眉眼，而余下的下颌却分外精致秀美。
她知道这张脸在祛除了毒素以后是何种程度的艳绝天下，心底却也没有半分感觉了。
这张脸丑陋的时候，她活得艰难，这张脸美得超凡脱俗的时候，她也未必就轻松了。红颜枯骨，不过是皮相而已。如今看淡了一切，倒是能看到曾经被她忽略的许多东西。
“走吧。”巫青衿转身，不再看那镜子里的人影。
豹车平稳而快速，很快就抵达了皇宫外。
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