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情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地道,“我后悔了。”
霍司承深眸坦坦回之,“你做了正确的选择,无需后悔。”
“她曾经找过我,说了一段话。”
他垂下眼睑,笑笑,“她在剑桥修过心理学,虽然最后没拿到学位证,但论水平,这宁城三十岁以下的心理医生基本都比不上她,你也不是她的对手。”
“她说,像我这样的人,太看不起自己本能的yù_wàng,看见喜欢的男人,不是别有用心的接近,不是撒娇追求主动撩,而是等着天上掉下的缘分,等着对方卯足了劲儿的来献殷勤,甚至他来了,还要摆着架子装矜持,仿佛自己是这天上地下独一无人的那个人,诚然这世上有人等到了得到了,但如果错过了被抢走了,他不够爱你是真,自己连讨好自己都不肯出力导致了这样的结果,也不要怨天尤人。”
邢婳的出现,几乎是从全方位的击碎了她的骄傲,甚至是挑战了她的认知。
她出生书香门第,矜持偏传统,也骄傲,所以即便霍司承追求她到满城风雨,她也端得住。
她看不起邢婳的行为,跟霍司承认识的“第一晚”就上了床,太轻率随意,有时爱的卑微毫无自尊,脾气差起来又是肆无忌惮的。
表达爱意太直接,占有欲强毫不收敛,就更别说她开车撞宋徽曦还有对付其他女人的那些手段了,没底线也不入流。
可她又忍不住艳羡甚至嫉妒那个女人。
她太优秀,无论容貌,家世,学历,都碾压她这个所谓的书香门第。
开始时她觉得这个女人不够聪明,明明曾经是惊才绝艳的天才级别人物,处世却好似极为笨拙甚至是愚蠢,处处踩着男人的禁忌跟不喜处,后来她渐渐懂了,邢婳的生存法则已经跃过了聪明这个阶段,完全凭性而为。
她不是不够聪明,只是他们眼里的所有准则,在她眼里是不存在的,她不屑遵循。
她不服过,愤怒过,不甘过。
后来想想,当初的轻易退局,究竟是因为怒于霍司承的轻易“背叛”,还是开局就察觉到了自己已处于败风,借此得了个漂亮的退场,不至于落人笑话。
唐砚曾说邢婳是妖女,不是妖里妖气的妖娆魅惑,是披着仙女的皮囊藏在人间装作女人,但整个内核完全属妖的妖女。
霍司承已经喝完了高脚杯里的红酒,他搁下酒杯,嗓音温沉低醇,温柔迷人,却不真实,“你很好,犯不着因为一个男人和一段没有开始的感情就否定自己。”
舒情仍是看着他的眼睛,“那你现在还好吗?”
男人修长的手指慢慢转动着他捏着的那支高脚杯,像是电影里刻意被放慢了的慢镜头,“不管是因为什么,我都已经结婚,舒情,有妇之夫这样的浑水沾了只会玷污你,你没必要,明白吗?”
“如果我愿意呢?”
他抬起眼,淡淡的道,“那你就连当初被我选为结婚对象的资格都失去了。”
舒情微微一震,这句话说的轻描淡写,但无疑很重,甚至伤自尊。
过了一会儿,她重新笑了,“三年前我信这些,现在我不信了。”
霍司承静静看着她。
“不容世俗的那些不堪,你远没有说出来的在意,即便我千好万好,宋徽曦爱你胜于任何人,我得到的也就是欣赏跟尊重,我要这些虚的有什么用呢,得到你的还是那个最大逆不道的邢婳。”
“舒情。”
“我再给你一个理由,”舒情语气始终沉缓,“我有抑郁症,没有我妈跟舒涵说的那么严重,也不会自杀,但我的确花了两年的时间都走不出来,而你——”
她轻轻的道,“你也有病无人医,不是吗?”
西餐厅的钢琴曲换了一首,中间停顿时,便更显安静了。
霍司承问,“为什么突然来找?”
“因为邢婳失忆了……你曾经请我的主治医生给她做过检查,我无意中得知的。”
两份餐点一次端了上来。
他拿起刀叉,动作极慢,甚至好似极为专注的切着牛排。
舒情又道,“我不知道困住你的究竟是她当初的协定,还是你自己,或者你打算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跟她蹉跎一辈子。”
霍司承淡淡的道,“没有。”
“那现在不是个好机会吗?她失忆了,听说性格变了,大概也不会像从前那样爱你非你不可,她离了你,也有重新开始的机会,不是吗?”
男人的手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轻微的顿了顿。
重新开始。
让她再找一个男人重新开始吗?
…………
霍司承回去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过快十二点了。
他抬脚才踩上第一级阶梯时,就猝不及防的看到了坐在阶梯最上面的娇小身影,步子僵住,甚至连心跳都乱了半拍。
刚结婚时他们关系很糟,准确的说,是他冷漠且恶劣,曾经有段时间,她晚晚都坐在楼梯口等着他。
他被她限制得死死的不能过十二点回家,所以经常踩点提前五到十分钟回,她睡眠时间早,经常等着等着就睡着了,他总是径直走过,既不看她也不跟她说过。
有几次,她因为没人提醒,就这么在楼梯口躺了一整晚,还是童妈发现,晚晚来叫她。
后来他觉得这种刻意的行为很幼稚而且毫无意义,还是该什么时候回就什么时候回了。
霍司承走上去才发现她怀里抱着笔记本电脑,人靠在一旁的栏杆,果然睡